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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殿中有人忍不住竊笑起來。
說實話,張家在澳門買廢紙,那地方畢竟山高皇帝遠,大家也不知情。
直到一群佛郎機人上趕著跑來點名找張靜一,大家一打聽,才傳出張家買了幾十萬兩銀子股票的事。
幾十萬兩銀子啊,這可是天量的財富,聽著便嚇人。
虧得張靜一這個敗家子,竟也真敢買。
這等事,不是笑話是什麼?
黃立極眼看著朝中百官失儀,忍不住道:「肅靜,都肅靜,注意臣儀。」
這才讓這笑聲戛然而止。
天啟皇帝現在一聽這股票的事,便控制不住的暴怒。
每一次聽到大家嘲笑張靜一,他都覺得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樣。
朕好歹也是天子,這些人太放肆了。
於是天啟皇帝面上掠過了殺氣,死死地朝那張光前瞪了一眼。
張光前卻是凜然無懼,倒一副無所謂地模樣。
天啟皇帝道:「加餉之事……」
他說到這裡。
卻是有宦官匆匆進來道:「陛下……」
天啟皇帝皺眉起來,方才的怒火本就無處發泄,此時見有人來打斷朝議,又是大怒:「何事?」
宦官戰戰兢兢地道:「午門外頭……鬧起來了,一群佛郎機使節,突然闖到了午門,和禁衛產生了口角,差一點打起來,這些佛郎機使節,膽大包天,居然還想闖進來……」
做了這麼多年的天朝上國,來京城的使者,雖然偶爾也有一些不規矩的,可也絕不敢衝撞天子。
今日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有人如此的膽大包天。
天啟皇帝頓時覺得自己威嚴掃地。
如今是內憂外患,再加上今日股票的事又惹來他心中火起,便怒道:「這成何體統,為何不拿下?」
「奴婢這便去……」於是這宦官回去傳旨。
天啟皇帝隨即心念一動,卻是道:「這些人來此,想做什麼?」
那宦官已經快走出殿門了,聽到天啟皇帝的問話,便去而復返道:「稟陛下,他們說……要見東方……不,要見新城侯,說是有大事商議,片刻也耽誤不得。」
「就這個?」天啟皇帝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還真是反了天了,找大臣居然找到了宮裡來,統統都拿下,要嚴刑治罪!」
倒是這時候,那張光前又上前道:「陛下,臣以為不可,既然佛郎機人如此心急火燎的尋新縣侯,那麼為何不文明原委呢?不教而誅之,謂之虐,教而不化,誅之,謂之王道。就算要治罪,也該明正典刑。」
「再者,京中盛傳,新縣侯與佛郎機人的關係,一直不清不楚,現如今,這些佛郎機人又如此明目張胆的尋新縣侯,只怕傳出去,天下人的猜忌就更盛了。臣以為,何不妨將這佛郎機人招至御前,問個明白,也免得再有什麼流言蜚語,也算是還新縣侯一個清白。」
這話真是惡毒到了極點。
明里暗裡的暗示,張靜一和佛郎機人不清不楚,直接就背了一個通佛郎機的罪名。
張靜一現在算是明白,為何這張光前的全家會被流寇殺光殆盡了……換做是他,也想殺人。
天啟皇帝眯著眼,似乎也感覺出了張光前的惡意,心裡很是不喜。
可有張光前開口,許多人都暗暗點頭的樣子,似乎頗為認同一般。
這令天啟皇帝心裡一緊,這些人不是擺明著誅張卿的心嗎,朕若是不同意,你們轉過頭便去罵張靜一通夷,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於是天啟皇帝便道:「那便宣他們進來問個明白吧。」
於是那宦官便又匆匆而去。
很快,那佛朗斯等人便被請到了殿中。
百官中有許多人都不曾見過佛郎機人,見他們面目可憎,形似惡鬼一般,個個膽寒。
那佛朗斯不知是不是不懂規矩,還是壓根不在乎規矩,一進到殿中來,眼睛立即四顧。
終於,他尋到了張靜一,居然也不朝天啟皇帝行禮,直接驚喜地衝上前去。
佛朗斯這等冒名使節的商人,哪裡顧什麼禮節,現在他只恨不得立即尋到張靜一,好將股票購買回來,其他什麼的就都顧不上了。
「東方蠢驢閣下……」他用半生不熟的漢話道。
「……」
殿中君臣,都被這些完全不懂規矩的蕃夷震驚了。
對於蕃人,他們見得多了,可膽大妄為到這地步的人,卻是聞所未聞。
這不但不行禮,見面就罵人是驢……
「哈哈哈……」
滿殿哄然大笑起來。
便連本是繃著臉的黃立極和孫承宗都不禁莞爾,忍俊不禁。
天啟皇帝頓時覺得顏面掃地,心裡已恨透了這些蕃人,正要痛罵著將人趕出去,到時再下旨意,禁絕蕃使,命水師搗毀蕃人巢穴。
那佛朗斯聽到大笑,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只怪自己太心急,一時說順了口。
其他蕃商也已圍了上來,如饑似渴的樣子,見了張靜一,真比見了親爹還要親。
張靜一則是一臉懵逼的樣子,為什麼來找我,為什麼要罵人?
好在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於是很快反應過來,呵斥道:「爾等身為蕃使,卻如此目中無人,來我大明寶殿之中,竟不行蕃臣之禮……誰認得你們,都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