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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定國這些人,急得不得了,一邊跟著他慢跑,一面不斷地告訴他要調勻呼吸之類。
焦急之中,更多的是……一種輕視的感覺。
眼裡似乎都寫著,都怪你這廢物……這下我們中隊完了。
這種寫滿了情緒的眼神,頓時讓張進沒有理由半途而廢了。
他本來就是人上人,天之驕子,作為顧憲成的半個弟子,身為東林的正宗學子,他自詡自己是人中龍鳳,怎麼受得了這樣的鄙視?
於是,他憋著一股子氣,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等拖著疲憊的身軀,好不容易跑完,他便見到和他同隊的人,個個垂頭喪氣的樣子。
李定國更是嗷嗷叫的要求重新跑過。
當然,教官只給李定國一個後腦勺,而後記錄下來今日不合格的成績。
張進氣喘吁吁,覺得自己身子已經癱了。
李定國卻是埋著頭不做聲,沮喪無比的樣子。
張進以為這一切總算結束了,哪裡知道,這才是剛剛開始。
吃過了早飯,迎接他的是繼續操練,大家都穿戴著甲冑,開始隊列的操練。
整整一天下來,這種無休止的操練,竟讓張進根本來不及進行任何的思考。
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麻木了,只不斷的……聽到各種的指令,前進、左轉、右轉、跑步……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李定國來教他整理內務,折衣服,折被褥,擦靴子……
張進惱怒地道:「這是下人們幹的事,我們入學堂是來讀書……黑髮早勤學,白首讀書遲……這些道理,你……」
「別嚷嚷……」李定國瞪大著眼睛怒視他:「你說什麼都好像有道理,可為何連晨跑這樣簡單的事都做不了?折個被褥也這樣歪歪斜斜……」
張進:「……」
他能從李定國的眼中看到鄙夷之色。
其實不只是李定國對他有抱怨,同隊同寢的人,也大多用眼神告訴他,他是個廢物。
張進則是不屑地道:「折個被褥而已……算得了什麼……」
不過很快,張進便知道折被子的用處了。
夜半三更的時候,夜深人靜,月色撩人,哨聲突然打破了這份安寧。
房裡頓時開始嘈雜起來。
有人立即點了油燈。
燈火開始通明起來。
大家紛紛翻身而起,開始迅速地穿戴衣甲。
張進則是渾渾噩噩的被人搖醒,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麻木了,暈乎乎的跟著大家穿衣。
不只如此,這些人還開始折被子,被子折好之後,用油紙一裹,便開始捆綁,背著被褥以及武器、生活用具,包括了腰間還吊著一個大茶缸,便紛紛開始點名。
而後大家卻發現張進怎麼也不能將被子折齊整,那油紙根本就裹不住。
這一下子……大家都急了,李定國罵罵咧咧著道:「怎麼就你這麼落後……這樣,要這樣……」
好不容易,才歪歪斜斜的將被子裹好了,背好,檢查一番,出了營房,才發現一中隊又落後了。
其餘人統統已集結完畢,隊列齊整,整裝待發。
教官沒說什麼,只默默地拿起炭筆記錄。
這一次,張進感受到了巨大的恥辱。
因為其他隊的人,似乎都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大抵是說,你們也有今日。
而同隊的人……無不垂頭喪氣,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臉上分明寫著,碰到了張進,算我們倒霉。
奇恥大辱啊。
張進好歹也是皇親國戚,何況又是東林學子,這種骨子裡的傲氣,是無法泯滅的,在他眼裡,他最鄙夷的丘八,竟都不約而同的給他這樣的眼神,這令他五味雜陳。
於是暗地裡,張進下定了決心,我張進一定會做得比你們這些丘八好,到時,你們就曉得我的厲害了。
此後,他再也不叫苦喊累了,該操練的時候操練,只有在讀書的時候,他才擺出一副恃才傲物的姿態,只鄙視地看著這些學著最簡單學問的傢伙們,忍不住想要失笑。
當然,張進不傻,這些話,他自是不會吐露出來的,李定國性子急,年紀又小,他真的會打人的。
好幾次李定國沒忍住,握著拳頭的手差點沒砸在張進的臉上。
且挨了打,理都沒地方說去,你總不能說你被一個毛孩子給打了吧?
操練之餘,幾乎隔三岔五,各隊都有自己組織的活動。
在學堂的後頭,有一大塊的地,有的中隊自己圈了一塊,專門養豬,每日樂呵呵的去餵豬食,全隊上下湊在一起,便是討論他們的豬。
也有的,種了幾十畝的韭菜,這些傢伙們,手持著鐮刀的時候,總有一種見了誰都覺得是韭菜,總是想割他一點啥的衝動。
一般碰到這些人,張進都是捏著鼻子繞路走的,因為他們總是盯著他的腦袋看,還經常拿手比劃,賊兮兮的樣子,若是偶爾路過他們身邊,還總能零碎的聽到他們的一些竊竊私語:「該這樣割才不傷根」,「我手癢得不行啊。」
這時候,張進會莫名的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
唯一令張進欣慰的是,第一中隊雖也開闢了一塊地,不過種植的卻是一處果園。
李定國很認真的告訴他,這種植的乃是梨樹,等過兩年,便可以摘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