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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這些禦寒之物就地分發。
又有人開始在地上刨了一個個坑,開始露天燒起煤炭。
煤炭的氣味很刺鼻。
周七八運氣好,其中一個官軍似乎聽出了他是陝州的口音,那人也用陝州的口音和他說了兩句話,當然,只是隨口問了幾句,就沒有多言了。
不過對方還是脫了大衣遞給了他,只道:「到了夜裡寒的很,你們得露天睡,穿著吧,不然的話,熬不過今晚的。」
周七八聽著鄉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這些年四處轉戰,無論是當初做順民,還是後來做了流寇,都是艱苦無比,沒過過一天的安穩日子。
反而這個時候,他心莫名的定下來,千恩萬謝之後,將大衣穿上,一旁便有抱著被褥的人湊上來,摸著周七八身上的衣料,發出嘖嘖的羨慕聲音:「這料子好,這料子好啊,這怕是上等的棉布,厚實,這針線也是極好的,你瞧,染料也是最上等的,裡頭還有棉呢,這棉花軟的很,怕是細棉。這樣的衣衫,放在外頭,怕是要好幾兩銀子……一年也掙不來……」
說著,這人咕噥著:「送你衣的人不過是尋常小卒,身上的衣料卻是如此的金貴,這哪裡是官兵,說他是將軍,俺都信。」
周七八覺得這衣服穿在身上,方才還瑟瑟發抖的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起來,下意識的,他將雙手捅在袖裡,沒有啃聲。
此時,再看這些官軍,他內心深處,卻猛地多了幾分羨慕。
聽說當初他們和俺一樣。
可看看他們,如今這樣的出息。
俺若也像他們這般,又怎麼會去做匪?
幾乎所有的敗軍,就這麼懷著複雜的心情,度過了一夜。
次日一早,依舊還是羊肉湯。
似乎也沒有人欺負他們,只是將他們看管起來,只要不跑,便沒有人理會。
甚至是張獻忠,他被抓起來,此時張獻忠已做好了死的準備。
他為自己預備了幾首絕命詩,等到臨刑的時候,便喊出來。
張獻忠內心是絕望的。
橫行了十年,終究還是栽了。
栽了也就罷了,主要是栽的太慘,至今回頭去想一想,這一切都好似是做夢一般,可夢才開始,就結束了。
他先是被人關押起來。
很快,便有他的一個親兵來了。
這親兵乃是他的心腹,一直都在張獻忠身邊使喚的。
親兵叫劉武,劉武告訴張獻忠,自己被官軍叫來,讓自己和張獻忠住一起,照顧張獻忠的生活起居。
張獻忠道:「還說了什麼?」
「沒說了。」劉武道。
張獻忠摸著下巴,開始認真思索起來:「這些人到底有什麼陰謀?」
劉武則再沒有多說什麼,到了吃飯的時候,便給張獻忠去盛肉湯,給張獻忠洗衣。
張獻忠則越發的焦躁。
他覺得這時候,那昏君或者是張靜一,該是來審一審他了。
可怪異的是……似乎沒有人理會他。
就好像是他不存在一般。
連續過了數日。
突然有人來了。
是一個叫李定國的武官。
這李定國來了張獻忠的囚室,打量了一下,隨即便道:「張獻忠?」
張獻忠立即來了精神,提起幾分氣勢怒道:「怎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俺沒什麼可說的。只不過,殺了俺一個張獻忠……這天下的義士,你們也殺不乾淨,直說了吧,是千刀萬剮,還是車裂,亦或者是剝皮充草。」
李定國則凝視著張獻忠道:「你大逆不道,犯的乃是滔天大罪,不過……你運氣好,陛下和恩師說,終究你在南直隸外圍的時候,不曾攻至中都鳳陽亦或者南京去,如若不然,驚擾了太祖高皇帝的陵寢,便真是萬死不足惜了。陛下說,你只一個蟊賊,不必理會,我來此,是來知會你,你可以走了。」
張獻忠:「……」
看他一動不動,李定國面無表情地又道:「走吧。」
張獻忠驚疑道:「不殺?」
「不殺!」
張獻忠突然覺得有點委屈起來。
老子縱橫十年,好歹也算是一路反王,帳下十萬人馬,侵略如火,橫掃關中和河南,怎麼就成了蟊賊了?
又覺得這一仗打的實在憋屈,簡直不堪一擊,現在又受此羞辱,便覺得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臉上打了幾個耳刮子,火辣辣的疼。
張獻忠便冷哼道:「哼,就算放了俺,也休要指望俺立誓,從此不再謀反,俺出了這兒,到時少不得還要禍亂這天下!」
李定國很平靜地看著激動得額上青筋都要暴出來的張獻忠,道:「你愛怎樣就怎樣,快走,快走。」
張獻忠:「……」
李定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又吩咐身邊的人道:「將他的甲冑和刀還給他。」
竟真有人取了張獻忠的武器來。
張獻忠錯愕地接過了武器。
忍不住又道:「有些話,俺不吐不快。」
李定國沒聽他說什麼,卻是直接轉過頭,便領著人走了。
等張獻忠帶著劉武走出去,卻發現這裡的崗哨,竟已是撤了。
不只如此,他看到許多人……竟都在準備釋放。
這些弟兄們,排成長隊,配發軍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