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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整個局勢就變了。
若真聽了錢謙益的主意,當真請了潞王來,這潞王做了天子,那麼錢謙益豈不就成了從龍首功?
而這也就罷了,可怕的是,潞王一脈,當真做了天子,一旦想起當初他迎奉益王的前科,這魏國公一脈,還有好果子吃嗎?
自正德皇帝以來,繼承人的問題,永遠都是大臣們角逐的焦點,現在徐弘基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逼迫到了牆角,已經無路可走了。
於是徐弘基道:「南京必須得有宗親主持大局,先迎益王,沒得商量。」
錢謙益昂首道:「非潞王不能治天下,若魏國公如此,只恐人心盡喪,天下大亂。」
徐弘基毫不讓步道:「老夫願擔這個責任。」
「公爺擔當的起嗎?」錢謙益振振有詞:「老夫提議,當在南京六部,舉行廷議,召諸官議事!」
徐弘基拍案,啪的一下,緊接著傳出徐弘基的咳嗽。
他素來知道錢謙益難纏,而且又是當初東林殘黨的首領之一,話語權極大,一旦廷議,守備南京的徐弘基勢必無法占據優勢。
拼命的咳嗽之後,徐弘基內心焦灼,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好在這時,那徐文爵卻是恰好進來,一見父親身體不適,便忙道:「父親這是如何了……」
眾人的態度更加曖昧,大家的眼神的都帶著幾分異樣,有的看看徐弘基,有的看看大義凜然的錢謙益。
錢謙益之所以能成為東林首領之一,就在於他敢於直言,說實話,就是擅長衝鋒陷陣的角色,他這一衝鋒陷陣,便有不少人……磨刀霍霍了。
徐弘基臉色微微的緩和了一些,擺擺手道:「無事,無事。」
一旁的吏部尚書鄭三俊這才笑吟吟地道:「是啊,是啊,眼下當務之急,還是等剿滅流寇的捷報傳來……魏國公身子不好,卻還操持著南京事務,不容易,都不容易啊。」
「是啊,都不容易。」
徐弘基則是笑了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倒是漸漸又平和下來道:「老夫已是風燭殘年,沒幾年好活啦,如今苟延殘喘而已,行將就木之人,絕無私心……好啦,賓客們都來了嗎?」
徐文爵立即聽出了弦外之音,便道:「都到了。」
「那就開宴吧,諸公……請……」
眾人便紛紛起身:「請……」
一行人稀稀落落地朝著那前廳而去。
只是……大家彼此間隔著一些距離。
徐文爵在前頭攙扶著徐弘基。
低聲道:「父親,出了什麼事?」
徐弘基淡淡的樣子,卻是低聲道:「明日修書譚懋勛,孝陵衛的賊,不要盡剿……」
「啊……」徐文爵面露不解,壓低聲音道:「這……」
徐弘基眼中閃過銳光,道:「倘若那昏君落在我們的手裡,也不要立即殺了……留著……將來或許有用。」
徐文爵更不解了,便問:「這是何故?」
徐弘基低聲冷冷道:「要留著一手……否則……我徐家可能要為人做衣裳了!」
徐文爵感到事態嚴重,卻還是點了點頭:「明日……兒子就修書。」
……
在徐弘基父子的後頭,則是臉上帶著笑容的吏部尚書鄭三俊,鄭三俊一副腿腳不便的樣子,自有他的門生南京兵部侍郎上前在旁照顧著他。
這兵部侍郎叫王念,王念低聲道:「恩府,方才的事,您怎麼看?」
鄭三俊淡淡地道:「坐山觀虎鬥。」
「學生只怕,到時迎奉了誰來南京……屆時恩府……」
鄭三俊依舊面無表情,他捋須,一副冷靜的樣子:「迎奉之事,選好了是從龍之功,選錯了是要掉腦袋的!歷朝歷代,盡都如此,現在他們各為其主,只要開了這個口,就沒有轉圜餘地了!」
「所以……老夫才說坐山觀虎鬥,他們越沒有轉圜餘地,就越需求到老夫的頭上,你我待價而沽,到時再做定奪,便立於不敗之地了。」
王念輕輕嘆了口氣,忍不住道:「若如此,那麼就沒首功了。」
鄭三俊道:「他們都打著首功的如意算盤,所以到時少不得生死搏鬥,屆時兩敗俱傷,對我們有利。」
王念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故意落在後頭的人,壓低聲音道:「知道了。」
鄭三俊此時又道:「宴會之後,老夫要閉門謝客,你在兵部,一定要關注各衛的動向,要修書給平日裡與你交好的諸衛指揮,讓他們不要鬆懈,現在防賊要緊,防備城中宵小作亂,也十分緊要。」
王念目光幽幽地看著他:「恩府的意思是……」
鄭三俊別具深意地道:「人啊,不能把人逼急了,錢受之此人,過於剛硬,難保魏國公府,不會有其他的念頭。」
「懂了,恩府放心。」
……
錢謙益在最後頭,不少較年輕的大臣與他同行。
錢謙益的一番話,讓不少人備受鼓舞,他們頓時明白了錢謙益的意圖,此時已經意識到,不只是那孝陵衛,這南京城的戰雲,也已開始密布了。
一人道:「錢公……今日所言之事,你看我們……」
「不能退讓。」錢謙益斬釘截鐵,他們離前頭的人較遠,所以聲音不需刻意的遏制,錢謙益道:「確定大統,乃是國本,絕不可輕易動搖,益王若是進了南京城,這些武臣……可就真要主持天下大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