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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皇帝道:「那就再堅持半日吧,說實話,這一路日行百多里,朕也有一些吃不消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千軍萬馬進京城
天啟皇帝此時歸心似箭。
京城的情形,其實他也所知不多。
只是這一路急行,實在是疲憊不堪。
眾人又飛馬騎了一個多時辰,兩旁的事物,已逐漸開始熟悉起來。
天啟皇帝身體實在有點受不了了,差點一恍惚,自馬上摔下來。
張靜一倒是擔心起來,其實他更加沒辦法承受,於是便道:「陛下,若是繼續如此,只怕陛下筋疲力盡,到了京城,也難安心。前頭有一個碼頭,通的乃是京城至通州的水路,何不我們下馬,乘船入京,如何?」
天啟皇帝本想擺手,張靜一隨即道:「臣帶著數十個人保護殿下乘船,其餘人等,照舊騎行向京城進發,陛下放心,不會耽擱的。」
天啟皇帝便感嘆道:「沒想到朕已老了,比不得軍校里的這些漢子。」
張靜一心裡忍不住想,才二十七八歲呢,就敢說老。
當然,天啟皇帝經常熬夜,而且這些日子,確實消耗了大量的體力。
終究這個年齡的身體,是不如十八九歲的生員們的。
於是,張靜一召來各隊教官,讓他們繼續向京城進發,張靜一則領著一小隊人,護著天啟皇帝至數里之外的碼頭。
這一行人,裹著大衣,直接棄馬,隨即便尋了船家。
登上的乃是一艘烏篷船。
這裡的水道,本是南方的運河至北通州之後,挖掘出來的一條水道,主要是讓北通州的貨物,以及供應京城的各種蔬果入京,原先只走官船,等到弘治年間的時候,便開始允許民船了。
這烏篷船不小,十幾個人登船,依舊綽綽有餘。
只是這十幾個人裹著奇怪灰色大衣的人登船,倒是讓人不禁多瞧幾眼。
說實話,這玩意不像軍服,至少和大明的制式甲冑是不一樣的。
因而,倒是沒有人疑心他們是官兵。
何況護衛們都舍了火槍,只是大衣里裹著短刀,天啟皇帝和張靜一的大衣里,則各自別著一柄短槍。
登船之後,船夫便笑著道:「客官們進京,怎的沒預備孝帶?」
這般一說,天啟皇帝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由道:「什麼孝帶?」
船夫便笑,只當他們是不知哪裡來的鄉下小子,便道:「當下是國喪期間啊,腰間若是不纏著一個白帶子,只怕到了京城,有人不肯給予方便。」
天啟皇帝一聽這個,便立即火冒三丈。
這不是滿天下的人都當他是死人嗎?
天啟皇帝自然是沒好氣的道:「又非我家死了人,批什麼麻,戴什麼孝,你們誰家若是死了人,自管去號你們的喪便是。」
他這般一說,船夫頓時露出了怒容。
其他的船客也都不禁露出幾分憤怒的樣子。
只是見天啟皇帝這邊人多,又都是壯漢,自然而然,敢怒不敢言。
「啊哈哈哈……」有人大笑。
眾人朝著那人看去。
卻見是一個綸巾儒衫的讀書人,坐在船尾,身邊則立著一個童僕。
這讀書人搖著扇子大笑起來:「這位賢弟好氣魄,我這裡煮了茶,何不來敘一敘。」
這讀書人一聽就是明顯的南方口音。
天啟皇帝聽罷,和張靜一對視了一眼,便和張靜一到了船尾,這讀書人則拿了蒲團墊著自己,盤膝坐著。
卻見一旁的童僕,生的很俊俏,此時卻拎著一個銅爐子,銅爐子的木炭已燒的通紅,而後取了小壺,擱在炭爐上燒茶。
天啟皇帝看了對方一眼,對方卻搖著一張摺扇,打量著天啟皇帝,邊道:「賢弟方才那一番話,難道不怕被廠衛爪牙們聽了去?」
天啟皇帝冷笑:「我怕個什麼?」
「好好好。」這讀書人撫掌拍手道:「賢弟果然是個直爽人,這番話,真是痛快。我見這天下,敢怒不敢言之人極多,人人都痛恨這鷹犬,皇帝駕崩,也未必是壞事,可見大家心裡高興,面上卻要強忍悲痛的樣子,實在可笑,這一番上京……能遇到賢弟這樣的妙人,實在有趣。」
天啟皇帝和張靜一忍不住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
本來天啟皇帝痛恨的是,居然有人當自己死了,心裡不免有氣,自然也就大罵幾句,沒想到……
張靜一卻只腦子裡立即浮現出一個詞兒來……釣魚執法。
張靜一笑著道:「先生也很痛恨皇帝嗎?」
「該叫大行皇帝。」讀書人道:「就是死了的皇帝。」
說著看向張靜一,他見張靜一膚色白皙,一看就是保養得頗好的公子哥,便道:「這大行皇帝包庇鷹犬,殘害百姓,與民爭利,普天之下,誰不恨之入骨呢?」
天啟皇帝聽到這裡,心裡已是恨極,只恨不得立即將這傢伙斬下船去。
張靜一卻是在暗處偷偷拽了天啟皇帝的後背,卻笑著對這讀書人道:「不知先生是哪裡人氏,來京城做什麼?」
讀書人道:「我叫張文,南直隸人,此番入京,當然是要尋找機會的。」
「尋找機會?」
這叫張文的人讀書很直爽,顯然這一次,覺得遇到了他的同類,因而格外的健談,倒也不隱瞞天啟皇帝和張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