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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光前覺得自己很悲催,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大難不死回到了京里,卻是被陛下不留情面的踢了一腳。
這可謂是斯文掃地,可回到家裡,還沒休息好,便又被陛下召入宮中。
張光前此時依舊心有餘悸,可陛下召見,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再次入宮,被宦官一路領到暖閣。
進來暖閣,張光前便見天啟皇帝高坐,左右是內閣大學士,各部尚書。
眾人都臉色凝重地看著張光前,張光前有點慌亂,忙是對著天啟皇帝行禮。
天啟皇帝繃著臉,劈頭蓋臉就道:「朕再問你一遍,張卿家呢?」
張光前心裡顫了顫,最後還是張口道:「他……他……生死未卜。」
天啟皇帝冷笑一聲,卻道:「他生死未卜,那為何你卻回來了?」
這話問的張光前有些慌。
現在那張靜一八成已經死了,海盜們這麼凶神惡煞,對他如此,對張靜一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可現在的問題就在於,他是跳進了黃河,也已洗不清了啊。
對呀,為何他能回來,張靜一不能回來?
你說他九死一生,僥倖逃脫。
可這茫茫大海,張靜一和這麼多禁衛,無論的年紀還是精力,都比他強得多。
怎麼可能就只有他張光前能逃出生天呢?
便是孫承宗坐在一旁,此時也冷冷地道:「莫不是張郎中貪生怕死,向那海賊求饒?」
這一句質問,讓張光前猛地打了個激靈,倘若他沒辦法解釋,而張靜一當真死在海外,那麼……似乎這滿朝文武,大抵都會是這樣想了。
那張靜一肯定是英勇不屈,不肯對那海賊求饒,所以被殺。
而他……
張光前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即曉得今日若是解釋不清楚,他便極可能惹來殺身之禍,且還身敗名裂。
於是張光前忙是對著天啟皇帝磕頭如搗蒜,而後悲憤道:「陛下,陛下……不錯,新縣侯確實是被兇殘的海賊殺了。新縣侯……他甚是不屈,雖被海賊們圍了,卻也絕不肯屈服,他一面對臣下說,他是走不脫啦,讓臣下無論如何,也要回來見著陛下……臣下……臣下……」
「這樣說來……張卿真的死了……」天啟皇帝豁然而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張光前心裡有著害怕!
可他不得不撒謊。
只是很快,他發現自己的謊言開始漏洞百出,不得不用一個新的謊言來掩蓋之前的謊言。
「這……這……陛下……臣……臣很痛心,新縣侯他……他……」
天啟皇帝聽到這裡,已是沮喪著坐下,整個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朝氣般,一言不發。
黃立極和孫承宗也不禁有些慌了,臉色極難看起來。
良久,天啟皇帝嘆了口氣道:「朕不過是讓他去招撫海賊,招撫不到便招撫不到,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可他非要下海……這些海賊,真是該死啊。」
張光前定了定神,咬牙切齒地道:「不錯,陛下,這些海賊該死的很,他們不但不將我等欽使們放在眼裡,而且還辱罵陛下,說陛下……昏聵無能……陛下,這些大奸大惡之徒,怎麼能留呢?懇請陛下,速速發兵,蕩平海賊,將他們統統殺個乾淨。」
張光前恨哪,他不只天然對這些海賊歧視,而且到了海島,被那些海賊們歧視,早就窩了火,最後海賊們將他放逐出去,讓他在海里飄了幾天,這幾日,真是生不如死。
天啟皇帝此時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只是嘆息著,隨即擺擺手:「這叫朕怎麼向張妃交代,又讓朕如何對得起張卿的父親。張卿赤膽如此,朕……哎……終究是朕糊塗,太糊塗了。」
他說著,只是不斷的搖頭,隨即看向孫承宗,道:「孫師傅……朕已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孫承宗是天啟皇帝的恩師,自然清楚天啟皇帝的性子,只好嘆口氣道:「陛下……請節哀。」
張光前因為御前說謊,剛才還有些害怕,此時卻禁不住竊喜!
他心裡想,且不說那張靜一被海賊們殺了,就算沒殺,只要陛下龍顏大怒,為張靜一報仇,調撥水師,下旨令北海之地,片板不得下海,發榜命天下人共討海賊。
那些海賊們知道,也一定要殺那張靜一祭天。
張靜一一個魯莽武夫,胸無點墨,這樣的人,竟也可以憑阿諛奉承,便可做欽差,卻讓我這滿腹經綸之人做副使,實在……可笑……
他心裡這般的想著,像是吃了定心丸,於是繼續道:「陛下……那些海賊,還說……還說等殺了新縣侯,便將他丟到海里去餵魚……臣下當時奪了一艘小船,僥倖逃出了生天,臣下本是希望與新縣侯一道赴難的,只是……只是……臣下想到新縣侯死的不明不白,心中總有不甘,這才……咬著牙回來……這一路的辛苦,自不必待言……」
天啟皇帝打了個寒顫,口裡喃喃著道:「這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嗎?」
說罷……又覺得痛苦萬分。
張光前添油加醋,他已慢慢定下了神。
卻在此時,暖閣之外傳出匆匆的腳步聲。
外頭有人道:「見過魏公公。」
過不多時,便有人闖進來,天啟皇帝顯得有氣無力,抬頭一見是魏忠賢,頓時皺眉起來。
他第一次對魏忠賢顯露出了極度的不滿,起身,厲聲呵斥道:「朕不是讓你在天津衛想盡辦法搜尋張卿嗎?這才幾日,為何就回來了?就算生不見人,朕也要見到屍首,難道讓張卿死也不能瞑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