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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招募士兵,自行進行外交。
除了繳納一成八的收益,等於是大明准許他們以大明朝廷的名義,公開在各國進行外交和軍事活動,這就不只是商業行為這樣簡單了。
張靜一認真地想了想,才道:「既然是開公司,那麼這公司就一切以牟利為主,這是利益為導向。公司和朝廷是不一樣的,朝廷要顧忌國計民生,可公司不需要。」
頓了頓,張靜一又道:「這才是問題的所在,這大船出航,沒有一年半載,也回不來,在外頭若是沒有臨機應變的大權,別說做買賣,便是這些水手們能不能生存都不知道。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這個道理。陛下,海外的情況,與大明不同,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總需有得有失。」
天啟皇帝頷首:「這張三,你可信任嗎?」
張靜一卻道:「陛下怎麼看呢?」
「若是信任,則授予他全權倒也無礙,若是不信任,朕倒是有些擔心。」
張靜一道:「陛下乃是最大的股東,照著這公司的規矩來,拿自己所得的銀子便是,對待這公司,不能用治理天下的方法。」
天啟皇帝便笑了笑道:「也有道理,朕倒是多慮了。說起這個張三,朕倒是想起來,朕詔安海賊之後,倒是有人極力反對。」
張靜一一點也不詫異,這詔安海賊,朝中若是沒有人反對,那才是怪了,卻還是順著天啟皇帝的話道:「不知是誰?」
天啟皇帝淡淡道:「袁崇煥。」
張靜一一愣:「這是為何?」
天啟皇帝道:「無非是老生常談,認為朕這是在養賊為患,將來遲早要被這些賊子反噬,說朕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遼東的問題,尤其是要供給關寧軍的給養。而至於這些海上的賊子……殺都來不及,怎麼還可以詔安他們。」
張靜一立即敏銳的察覺到,海上賊子這個用詞:「奏疏之中,也是用海上賊子?」
天啟皇帝道:「朕對這個詞兒,印象頗深,沒錯,用的就是這個詞。」
張靜一立即意識到,袁崇煥的這份奏疏,根本不是奔著張三來的,所謂海上賊子……根本就是朝著毛文龍去的。
毛文龍在皮島,駐紮在海島上,招募了大量的遼東百姓,通過艦船來襲擾建奴人。
而因為東江鎮所在皮島距離關寧一線距離較遠,毛文龍的性子又很剛烈,自然不可能事事聽遠在千里之外的袁崇煥節制。
這二人的矛盾,怕是已經白熱化了。
再這樣下去,非要到不共戴天的地步。
張靜一對此頗為反感,遼東的局勢,已經糜爛到了這樣的地步,現在還在借任何的機會,相互攻訐,那皇太極若是知道,只怕做夢都會笑醒吧。
張靜一道:「陛下,不知皮島那邊,可有奏疏來?」
天啟皇帝道:「你說的是毛卿家?毛卿家也上了奏疏,極力贊成收編海賊,他認為海賊若能為我大明所用,對於遼東的戰局,有著巨大的好處。」
張靜一頓時得知了真相,招攬了海賊,某種程度而言,就大大的加強了大明的海上運輸和作戰的能力。
這對於袁崇煥為首的關寧軍,並沒有任何的好處。反而對於東江鎮的毛文龍,卻因為可以得到更有力的船隊保障,勢必朝廷會大大增加東江鎮的實力。這東江鎮的一切都來源於艦隊的補給,如此一來,此消彼長,關寧軍與東江鎮之間實力可能出現逆轉。
說到底,這已是利益相關的問題了。
天啟皇帝看張靜一沉著眉頭不說話,於是道:「張卿為何不說話了?」
張靜一苦笑道:「我大明論人口、軍力,甚至是火器,都遠在那建奴人之上,可如今連連敗北,臣一直在想,大明何至於此,今日聽陛下說起這兩份奏疏,心裡便明白了。」
天啟皇帝也不禁道:「朕難道看不透嗎?只是登基以來,放眼看去,都是如此,真真教人心寒啊!可心寒又有什麼用,朕管不住他們。」
聽到這裡,張靜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又見天色已是不早,便起身告辭。
等他出了紫禁城,卻見張家人居然在這裡候著,一見到張靜一,立即上前見禮,隨即興沖沖地道:「老爺請少爺趕緊回去。」
張靜一點點頭,張家的人已備下了車馬,張靜一則道:「父親怎麼今日這麼急?」
「說是有客人,請少爺去一趟茶樓。」
茶樓……
這卻不知又賣了什麼關子。
張靜一隨即坐上馬車,一路到了一處茶坊,下車,而後由夥計領著,上了一處包廂。
徐步進去,卻見張天倫和張三二人正坐在這裡,張靜一不免略有詫異。
一見到張靜一進來,張天倫就立即激動地道:「可算等到你回來了,你這混帳,快,來見禮。」
張靜一一臉無語的看著張三,心裡說,一天時間,這老傢伙攀上了天下最大的大腿魏忠賢。
轉過頭……這是連他家親爹的大腿也攀上了。
張三則對著張靜一微笑。
張天倫樂呵呵地道:「靜一啊,你可記得,我曾和你說過……三叔公……」
張靜一不由道:「三叔公?三叔公不是已經死了幾百次了嗎?」
「胡說!」張天倫瞪大眼睛:「為父可聽不得你這般說三叔公,他是你的長輩,是血脈相連的至親,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