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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絕大多數的百姓,都被擋在了城外,城內不允許隨意出入。
門前一隊隊的京營官兵,或是按刀,或是提著鞭子,喝退人群。
張靜一幾個大喇喇地打馬排眾而出,這幾個京營的人見為首的一個人穿著欽賜麒麟服,便連忙行禮。
張靜一坐在馬上,呵斥道:「城中出了什麼事,為何不允許百姓入城?」
這為首的一個百戶連忙道:「城中有讀書人滋事,煽動民變,廠衛正在彈壓……我等奉命,為了遏制事態……」
張靜一和天啟皇帝面面相覷。
張靜一便道:「你是說讀書人反了嗎?」
「這……」很明顯,這個百戶也是個牆頭草,現在裡頭的局勢不明,現在就說城內的讀書人反了,這難道不是找死嗎?說不準到時人家翻了盤,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他這『閹黨』。
經過內心的一番衡量,百戶連忙搖頭道:「不不不,卑下絕不是這個意思,卑下的意思是……」
張靜一見他手足無措,便知道這傢伙要和稀泥了,於是冷笑道:「哼,不必解釋啦,讓開,我們有重大軍情,必須立即進城。」
這百戶如蒙大赦,連忙站到了一邊。
對方腰間是繡春刀,身上穿的乃是欽賜麒麟服,雖然看上去年輕,可至少,也是千戶以上的人物,而且又是錦衣衛,自然不是他區區一個京營百戶可以相比的。
門洞內的士卒也紛紛退讓到一邊,於是門洞大開。
天啟皇帝與張靜一沒有多言,直接打馬進去。
只是過了門洞,張靜一卻是憂心起來,於是忍不住對天啟皇帝道:「陛下……我怎的會有不好的預感呢?」
進了城,天啟皇帝反而氣定神閒了,他這一次去遼東,可謂是耍足了威風。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單純的對人寬厚,是沒有用的,因而自信滿滿地道:「無妨,怕個什麼,難道還有人想奪位不成?朕又非漢獻帝,海昏侯,誰敢做曹操?」
說著,神氣十足的樣子。
騎馬又行了幾條街,卻見遠處人頭攢動,許多人紛紛熱切地朝著一個方向去,人們七嘴八舌。
「信王殿下出來了,信王殿下出來了,信王殿下眼看著京中出了亂子,這是要出來主持大局了。」
「這下就好了,咱們的心也就定了,聽聞信王節儉愛人,禮賢下士,為人也很寬厚,有他在……那便好極了。」
「這幾日人心惶惶,若是再沒有人主持大局,真不知怎麼辦才好,我家裡那婆娘,一直勸說到南京去,說是南京安全一些,免得這裡出了什麼事,惹來彌天大禍。」
「聽說還打死了幾個錦衣校尉……」
「我看信王要登基了……」
「就是不知宮內之中……是什麼主意,說不準那九千歲狗急跳牆……大加殺戮呢?」
「什么九千歲,他就只是一個太監,先帝在的時候便罷,大家自然都遵從他,可是如今先帝不在了,他魏忠賢有什麼樣的膽子,就算他肯殺人,下頭的那些攀附他的閹黨們,難道就不怕親王秋後算帳?信王乃是龍子龍孫,魏忠賢再如何,也只是一個閹人。現在信王殿下眾望所歸,真要廝殺起來,還真不定有人敢為那魏忠賢拼命呢……我看……魏忠賢見著了信王殿下,也得乖乖地跪下去。」
天啟皇帝聽了,不禁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事,還真有曹操?
張靜一也是大驚,臉色不禁凝重起來,低聲道:「陛下還是速去新縣,在那裡,自有千戶所的人保護,臣帶幾個人,先去探探風聲,看看出了什麼事。」
天啟皇帝則是冷笑道:「不用,朕也想親自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天啟皇帝顯然勃然大怒,眼前的事是小,在張靜一面前丟了面子是大。
他自以為自己是鐵桶江山,又有魏忠賢鎮守於此,萬萬料不到,自己才離開京城幾天,就出了這樣的事。
……
此時,信王府大門已經打開了。
事情已經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這就讓朱由檢必須立即做出決定。
若是繼續不管,那麼外頭的廠衛勢必大舉報復,這裡的讀書人和尋常的看客百姓,早已被廠衛圍堵在幾個街口,說不準一聲令下,便是血流成河。
繼續無動於衷,只怕天下人要對自己大為失望。
思量了片刻,信王朱由檢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命王承恩道:「取孤的禮服來。」
於是王府開了中門,裡頭一個個護衛魚貫出來,而後又有眾宦官眾星捧月一般,擁簇著穿著蟒袍的朱由檢走出來。
外頭眾人一見到朱由檢,於是大受鼓舞,紛紛歡呼:「千歲……」
「千歲……」
這千歲的聲音,絡繹不絕,轟然一般,不斷地傳導到大街小巷。
那原本已做好了彈壓準備的廠衛緹騎、番子、校尉、力士們,此時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在此的千戶官,和宮裡來的太監緊急商議,一時急得跺腳。
那王歡一見朱由檢出來,終於站了起來。
只是他站起來的時候,膝蓋已失去了知覺,打了個踉蹌,一旁的弟子忙是將他接住。
朱由檢也快步上前,將他攙扶住,緊接著,朱由檢眼裡的淚水要奪眶而出,似乎很有觸動一般,道:「先生……何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