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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鴻訓汗顏,一時竟辯駁不出什麼。
他是可以認可一個寂寂無名的管邵寧的,畢竟那頭榜的文章,確實是文采斐然。可讓他去相信,這個管邵寧,是一個錦衣衛少年調教出來,輕輕鬆鬆便中了會元,他……不能接受。
天啟皇帝興高采烈地又道:「可朕和你不一樣,你認為八股文章未必能衡量一個人的學識,覺得有時可以憑藉運氣。可朕卻知道,八股才是真才學,其他所謂吟詩作對,不過是雜學而已。劉卿家,你堂堂禮部尚書,今科的主考官,難道現在不認可自己親點的會元,不認可八股之道了嗎?你是大臣,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凡是要三思而後行,行事更該謹慎甚微,如若不然,別人聽了你的話,還以為你離經叛道呢?你再這樣,朕可要把你開革出儒門了,你不能壞了孔聖人的學問,也不能悖逆了太祖高皇帝的祖宗之法。」
劉鴻訓:「……」
天啟皇帝像是因為一下子說的話太多感到口乾了,拿起了跟前的茶盞,大口地呷了口茶,接著又語重深長的樣子道:「好啦,劉卿你也不必害怕,這不過戲言也。來,大家都坐下,朕來給你們好好說說,什麼是八股之道,什麼是祖宗之法。大家好好聽,保管教你們受益無窮。」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東宮
天啟皇帝的得意,是可以理解的。
可眾臣萬萬沒想到,此次恩科,居然殺出來一匹黑馬。
一時,大家情感複雜。
至少禮部尚書幾個心裡是難以接受的。
倒是黃立極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其實他名聲也不太好,在他看來,都已做官了,本來就是在名利場上,卻又要自恃清高,這就好像脫褲子放屁一樣。
我黃某人和九千歲走得近,大家罵我是閹賊黨羽,現在好了,又多了一個伴。
倒是孫承宗詫異於,張靜一這個傢伙,到底是吃了什麼藥,這傢伙……竟有如此本事?
會不會是管邵寧本就有才學?
可若是有才學,為何此前的鄉試並不出彩?此前也是寂寂無名?
孫承宗已開始覺得自己精神有些混亂了。
天啟皇帝開始大談八股文的好處,講到讀書對人有多少裨益。
大家也只耷拉著腦袋聽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話鋒一轉,天啟皇帝感慨道:「就說張卿家吧,張卿家他雖是錦衣衛出身,卻也和朕一樣,勤奮好學,每日讀書不倦,由此可見,這學識的高低,與他是否有功名沒什麼關係。讀書不只是為了功名,是為了誠意,也是為了修身。好啦,今日就講這麼多,諸卿怎麼都不說話呢?來,大家都來說說看法,平日裡,說到八股,說到讀書,卿家們不是都興致盎然的嗎?」
「……」
沉默了很久。
眼見氣氛越發尷尬,劉鴻訓才苦著臉道:「陛下遠見卓識,臣等受益良多。」
其他人只好紛紛道:「陛下聖明。」
天啟皇帝心滿意足,於是又接著道:「這個管邵寧……嗯……很不錯,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和那些欺世盜名之輩不一樣,有些讀書人,書沒讀多少,卻成日沾沾自喜,四處招搖,不曉得的,還以為他有什麼了不起的才具。當然,朕說的不是那劉若宰,劉若宰的學問,是馬馬虎虎的。」
說著,天啟皇帝愉快地站了起來,卻又訓斥道:「身為大臣,既是食了君祿,就該當好好的當值,下次不可如此啦。魏伴伴,我們回宮。」
被罵了一大通,這時大家卻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只能連聲稱是。
天啟皇帝的心情卻是舒暢無比,帶著愉快的心情回到了西苑。
看著依舊在身邊隨侍的魏忠賢,他喜滋滋地道:「張卿家不愧是朕的肱骨啊,這一次多虧了他,給朕大大的出了一口惡氣。」
魏忠賢心裡別提有多酸了,卻也連忙地道:「是啊,這張賢弟……確實頗有才具。」
於是天啟皇帝更樂了,道:「朕看……他都可以入翰林做官了。」
魏忠賢笑了笑,他倒巴不得張靜一乾脆進翰林拉倒。
不過一個錦衣衛若是進了翰林,只怕天都要塌下來,那百官還不拼命?
天啟皇帝隨即又道:「說起來,朕是該給張卿賞賜點什麼,這些日子,他立的功勞不少。」
魏忠賢道:「張賢弟才不稀罕賞賜呢。」
「是嗎?」天啟皇帝疑惑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魏忠賢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地道:「奴婢與他是兄弟。」
天啟皇帝點點頭:「話是這樣說,可他就算不稀罕,朕也要賞賜,如若不然,就顯得朕愧對他了。不如這樣,不是……再過一些日子,他的那個外甥,便要滿月了嗎?朕決定要親自去一趟,那孩子叫長生吧,長生、長生,長生不老,哈……」
他先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可笑了一半,卻又沮喪起來,似乎此時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孩子。
而這些日子,他雖是勤勉,可實際上……後宮的嬪妃們,卻依舊一丁點的動靜都沒有。
如今……天啟皇帝的年紀大了。
當然……雖然他才二十多歲,可在這個時代,尤其是皇族,若是二十多歲還沒有後代,這幾乎就形同於後世的普通人到了四十歲,還未有子嗣差不多了。
此時,其實天啟皇帝甚至已有些心灰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