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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紀懵了,他沒辦法回答和應對。
點頭?
開玩笑,這種事怎麼能點頭?
搖頭……只怕這孩子又要鬧起來了。
此時,殿中鴉雀無聲。
黃立極陰沉著臉,他似乎覺得事態很嚴重。
現在是張家主持大政,且不說皇帝上頭有個太后,現在更不知道多少人趨炎附勢,走張國紀的門路。
陛下剛剛登基,就說了這樣的話,那麼將來,張家還能放心嗎?
只怕將來,更不知要添多少血雨腥風。
站在一側的李國和孫承宗,也沒什麼好臉色。
尤其是孫承宗,皇帝死在了遼東,他這個曾經的遼東督師,立即敏銳地感覺到了事情很不簡單。
而陛下更是他的得意弟子,雖然天啟皇帝絕大多數時候都不喜歡循規蹈矩,倒是在孫承宗看來,這師生之情,猶如父子一般,他對天啟皇帝是真正有感情的。
這些日子,孫承宗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一般,眉宇間隱隱帶著憂色。看著朝中的各種動盪,自然清楚……接下來這種動盪將更加的劇烈。
長生乃是陛下的獨苗,區區一個孩子,不就是被人隨意擺布的嗎?
這張家……可不是省油的燈。
新晉大學士劉鴻訓,此時也陰沉著臉,左右張望,想說點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至於其他各部尚書,都各懷著心思。
那魏忠賢的面色也開始愈來愈冷,他終於明白……為何小張太妃尋自己入寢殿,說那一番話了。
小皇帝登基,天然就與太后和太后的親族勢必產生無法彌補的衝突,這種衝突,現在只怕就要埋下種子了,那將來……
因而……他絕不能垮。
卻在此時,有人大喝道:「陛下何出此言!」
這把聲音很突兀,於是方才還各懷心事的眾人,紛紛朝著這人看過去。
卻是工部尚書李養德。
此時,只見李養德厲聲道:「陛下……難道不知,今陛下克繼大統,太后娘娘便是陛下的母親嗎,何來親母之分?此乃人倫之道,自此之後,太后娘娘雖非陛下親母,卻勝似陛下親母,至於陛下的母妃,既為大行皇帝側室,即是妾也,百姓之家,尚且妾室不得登大雅之堂……而今到了宮中,何以連百姓家都不如了?」
「陛下此言,實為不孝,今日理當知錯,所謂知錯而改,善莫大焉。陛下往後該更加親近太后娘娘,至於陛下親母,張太妃娘娘對陛下固有生育之恩,卻終究不是正室,陛下怎可以血脈而定親疏呢?」
李養德這一番話,可謂是嚴厲到了極點。
反正只是一個小皇帝,教訓一下沒什麼關係,莫說是小皇帝,大明許多的皇帝,都受過這樣的教訓。
總而言之,你媽不是你媽,你現在的媽是張太后家的那個媽,不能亂了秩序,如若不然,便是有悖人倫,是亂了綱常。
這一番話,頓時讓張國紀暗暗鬆了口氣。
可是許多人依舊凝視著李養德。
甚至是魏忠賢,更是神色莫測地凝視著他,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
要知道,這李養德可是出了名的閹黨啊,當初若不是他巴結上了魏忠賢,工部尚書這樣的肥差,哪裡輪得到他?
可哪裡想到,今日第一個站在張國紀這邊說話的人,竟是當初的鐵桿閹黨。
其實……這也並沒有什麼意外。
閹黨本就多是投機取巧之人,在歷史上,天啟皇帝駕崩,崇禎登基,最先對魏忠賢發難的,也是那些閹黨!
道理很簡單,傻子都知道魏忠賢要完了,這個時候還不改換門庭,這是等死嗎?
此時惡狠狠的抨擊一下,便是劃清關係,從此之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李養德藉此發難,某種程度來說,其實就是向張國紀,遞了一個投名狀。
經這麼一鬧,張國紀這才從尷尬中慢慢緩解了過來。
倒是長生聽了李養德的呵斥,哪裡見過這樣的架勢啊,自己才剛剛登基,方才還說做皇帝想怎樣就怎樣呢,轉過頭來就見一個大鬍子厲聲斥責自己。
他一時嚇懵了,小臉竟是憋得通紅,大氣不敢出。
隨即……長生終於憋不住的,嗚哇一聲,直接大哭起來。
他這一哭,張國紀便連忙去哄。
長生則邊哭邊道:「這皇帝,我不做了罷。」
張國紀便道:「陛下克繼大統,乃順天應運,是列祖列宗的期望,豈可說不做便不做?請陛下再忍耐一會。」
「那就將這白鬍子趕出去。」長生哭著道。
張國紀繃著臉,眼裡露出了值得玩味的樣子,道:「陛下,不可,此乃忠臣,怎麼可以驅逐呢?」
那李養德聽了張國紀對自己的評價,頓時心花怒放,心知自己總算是可以平安落地了。
於是他大義凜然地道:「臣不過是仗義執言,行魏徵之事也。誠如太康伯所言,這才是忠臣本色,陛下何以見罪?」
他正說著,突然有人大喝道:「誰是忠臣?」
這突兀的一句話,殿中之人又是大驚。
原來是天啟皇帝人等火速入宮,外頭其實早就有了動靜。
不過因為長生嚎啕大哭,掩蓋了外頭的動靜,而在這殿外的宦官和大臣,早就驚得魂不附體,也顧不上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