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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皇帝此時就像一個好奇寶寶,正襟危坐地看著張靜一:「這是為何?」
「這就好像釣魚,魚兒要逃了,此時要做的就是拋出一個更大的誘餌,讓對方覺得有機可乘。我想……那麓山先生,已是準備擦除所有的痕跡,準備全身而退的時候了。可就在此時,倘若當他得知了臣殺死了衍聖公全家,他會如何?」
天啟皇帝眼前一亮,不禁道:「妙啊,他一定會覺得……還有機會。」
「自然……此人為了殺死陛下和臣,可謂是挖空了心思,這個時候,突然一個巨大的機會就在眼前,他怎麼肯放過呢?所以臣料定,此人既謹慎,可同時對陛下和臣也是恨之入骨,一旦有機會,他一定會願意冒險,繼續留在京城運作。」
天啟皇帝醐醍灌頂,點頭道:「不錯,衍聖公的死,勢必會引發巨大的爭議和動盪,在他看來,或許這又是一個新的機會。那麼……又該如何拿住此人?」
張靜一笑了笑道:「他肯留在京城,那就好辦了。其一……他既然耐不住寂寞,一定要活動,而只要活動,便一定會有蛛絲馬跡。除此之外……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看好戲的機會……所以……臣已布下了天羅地網,想來,很快就要收網了。」
天啟皇帝禁不住咬牙切齒,道:「這個人為了弄死朕和卿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樣的人,實在可怕……若是能拿住此人,朕倒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為何如此,更想知道,他的背景到底深厚到了什麼樣的地步!要儘快將此人拿下,這些人,實在可惡,我大明怎麼就有這麼多的亂黨和反賊,尤其到了朕這兒……」
張靜一心裡想,大明好幾個皇帝都死得不明不白呢,你猜是為了什麼?
要知道,嘉靖皇帝那個人精,可是嚇得在宮裡連藥都不敢亂吃呢!
更何況,你不是還抄了這麼多人的家嗎?
這不,副作用出來了。
當然……張靜一卻沒有點破,只是道:「臣自知事關重大,自然竭盡全力。」
天啟皇帝對於張靜一還是極信得過的,既然張靜一說了竭盡全力,就說明事情已有了眉目。
張靜一隨即告辭。
出了宮門,張靜一心裡卻想,這殺衍聖公的事雖算是過去了,只怕不少人,已將他恨之入骨吧。
他從前讀史的時候,總覺得史記中許多名臣推動改革,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好下場,勉強有幾個成功的,最終也遭受秋後算帳的結局。
而這些推動改革之人,其實已經算是十分謹慎小心,儘量的還照顧著舊貴的一些利益,只是即便如此,依舊不能善終。
如今……他才方知道,想要在一群天生的人生贏家們手裡奪食,是何其難的事。
不過……張靜一沒有選擇,倘若他不是兩世為人,不知歷史的走向,或許還可舒舒服服地混吃等死,可時至今日……已沒有選擇了,明就算不亡於建奴,也會亡於流寇……張靜一未必在乎明朝是否毀滅,可他在乎自己和真心真意對待他的天啟皇帝。
既然如此,看來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那些舊貴們狠,那他就要比他們更狠。
他們的拳頭硬,那他就要比他們更硬。
回到了千戶所,張靜一才剛剛落座,立即便見幾個錦衣衛武官徐步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王程,其餘劉文秀人等。
他們一一做了匯報,張靜一現在幾乎是一言九鼎,他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盞,而後呷了口茶,才抬頭看向王程道:「那個麓山先生,現在可有眉目?」
「查過了。」王程肅然道:「昨天夜裡,有不少人往陳演家走動,都是商議著,怎麼對付殿下的,其中有七個人,有可能是麓山先生,此後……又進行了一些排查,和偷偷的走訪,現如今,有嫌疑的便有兩個……這兩個人……已經開始追蹤了。」
「除此之外……也已開始摸他們的底細……只是殿下……你怎麼就那麼確定,麓山先生一定會在昨夜陳演的賓客之中呢?」
張靜一笑了笑,便道:「很簡單,因為這個人過于謹慎。」
王程一愣,甚是不解道:「若是謹慎,豈不是更不會去嗎?」
張靜一搖搖頭,道:「這你便不知了,謹慎的人……還有一個特質,那就是不肯真正相信別人,這麼大的事,今日就要決定我的生死了,他又怎麼肯假手於人?他一定會親自去陳演家,了解一下這些人打算如何對付我,否則,他如何能安心?」
「再者說了,當時去的賓客這樣多,這個人一定在眾人之中並不起眼,而他已料想到,我正為殺死衍聖公的事而焦頭爛額,一定顧忌不上他,你看,既然完全沒有風險了,又可了解實情,何樂而不為呢?」
王程聽罷,點點頭道:「不錯,換我我也去。」
張靜一此時則問道:「這兩個人,為何有最大的嫌疑?」
於是王程道:「其中一個叫鄧文,鄧文這個人……並不是官身,卻喜歡四處走動,與人結交,他住在一處會館裡,平日裡,很愛與人交往不說,就在幾日之前,就在陛下回到京城之後,他突然收拾行囊,說要回鄉,只是卻遲遲沒有動身。」
張靜一眯著眼,暗暗點頭:「還有一人呢?」
王程便又道:「還有一人,叫姜勝先,此人深居簡出,按理來說,不會參加這樣的聚會,他也沒有官身,聽聞從前是個舉人,可中了舉人之後,就沒有繼續科舉,宛如閒雲野鶴一般,也不愛和人交往,可是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