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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天啟皇帝沒有在西苑召諸大臣,而是現在了紫禁城的暖閣。
此時天寒地凍,便連天啟皇帝也覺得懶洋洋的。
諸臣給他行禮,而後天啟皇帝看向張靜一:「南京錦衣衛,可有什麼奏報傳來?」
張靜一奇怪的道:「陛下想要什麼奏報?臣近來在整飭錦衣衛……」
天啟皇帝便看向魏忠賢:「魏伴伴,東廠那兒呢?」
魏忠賢忙道:「陛下想要南京哪方面的奏報?」
天啟皇帝不耐煩的磕了磕案牘,道:「關於魏國公和南京六部。」
第五百八十八章 名王入京
魏忠賢道:「東廠這邊,查探到南京諸官……還算安份。」
東廠的消息來源有兩個。
一個是錦衣衛,他們有節制錦衣衛的權力,而且訊息可以互享。
不過魏忠賢也不是省油的燈,另一處情報來源,則源於天下各處的鎮守太監。
這些鎮守太監,都是魏忠賢派出去的,自是以魏忠賢馬首是瞻。
魏忠賢說還算安分。
可天啟皇帝卻是不以為然,道:「看看這些人都在說什麼,朕竟不知,這魏國公和南京六部竟敢忤逆朕的旨意,專門為江南諸紳說話了。」
說著,天啟皇帝丟了一摞奏疏出來,卻是內閣剛剛送來的。
魏忠賢還沒看,自然不知情。
這倒不是天啟皇帝撇開了魏忠賢,而是現在四處都是災荒,流寇又鬧的厲害,因而,所有關於賑濟和紓解災情的奏疏,天啟皇帝都要求第一時間送到他的手上。
外頭雖然都傳聞,天啟皇帝萬事不理,政出魏忠賢。
可實際上,天啟皇帝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
此時,他顯得很是憤怒,氣咻咻地道:「為了紓解糧食的危機,朕已嚴令,讓江南來年想盡辦法,多植糧食作物,能種稻的種稻,能種植紅薯的種植紅薯!」
「可是這魏國公等人卻是上奏,說什麼江南百姓,已是苦不堪言,若是輕易改換為糧地,勢必引發群情激憤,又說此奏一出,江南的絲價和桑價暴漲,要爭取為江南的百姓請命,希望朝廷不要逼之過甚。」
天啟皇帝的憤怒是有道理的,這魏國公和南京六部,到底是大明的魏國公還是南京六部?又還是江南的南京六部和魏國公?
倒是李國道:「陛下,魏國公等人不顧大局,自是不妥,不過畢竟是為民請命……」
「為民情命?」張靜一在旁冷笑道:「這是什麼為民請命?江南的情況,我不敢說了解,卻也知道,這江南的田產,十之七八,都在士紳的手裡頭!想當初,徐階的子弟,在區區一個松江府,徐階的族人就占據了二十四萬畝土地,真是駭人聽聞。這江南,入朝為官者諸多,他們的子弟……在江南又有多少田產呢?每日都是為民、為民,我倒想知道,這到底是為民,還是為了自己?這世上總是要講理的,總不成好處這些人都占了,卻連大義的名分也要占去吧?」
「嘉靖年間的時候,我大明總還有一個海瑞敢去清查。可到如今呢?江南官場,上至南京守備魏國公,至南京六部,至各省巡撫、布政使司、知府、知縣,有誰清查?如今陛下要紓解災情,這是內閣這邊一致都贊同的,天下的土地只有這麼多,他們將糧田改為桑麻地,地固然是他們自己的,可這些人終究還是受了國恩吧,真要餓死了真正的百姓,他們能有什麼好?一群鼠目寸光之輩,成日只看眼前之利,平日裡卻還袖手清談,奢談什麼治國平天下,現在只讓他們紓解一些朝廷的困難,這一個個『徐階』們,便個個叫苦了?陛下,此事……該狠狠整飭才好。」
李國沒想到,自己被張靜一這樣的武夫一通大義凜然地罵得狗血淋頭。
只是張靜一左一口徐階,右一口徐階,卻又令他無奈。
徐階曾是嘉靖朝的首輔內閣大學士,至少在當下,他的名聲還是不錯的,畢竟他鬥垮了大名鼎鼎的奸臣嚴嵩。
不過……徐家放縱族中子弟,到處侵占田地的事,也是確有其事,就是海瑞查出來的,占有的土地之多,令人咋舌。
李國便苦笑道:「其實……江南土地,也未必盡為士紳所有。」
張靜一毫不猶豫地道:「不為士紳所有,那麼是盡為百姓所有嗎?同樣一塊地,士紳所有,他們幾乎可以想盡辦法擺脫賦稅。若為百姓所有,則不但要承受沉重的賦稅,而且還要扶徭役!」
「我來問你,這兩百年來,百姓們的土地,能堅持幾代?幾代之後,盡為不需繳納稅賦的士紳了,又何來什麼未必盡為士紳所有?李大學士這話,難道不覺得荒謬嗎?」
李國一時無言,索性便不吭聲了,他知道自己此時吵不過張靜一的。
聽了張靜一的一番話後,天啟皇帝顯然更氣惱了,惡狠狠地道:「看來……是要徹查了,該命人親去南京,狠狠申飭一番。」
說罷,天啟皇帝依舊余怒未消,又惡狠狠地道:「你們真以為……真餓死了百姓,你們便可脫身?那流寇到現在……還沒敢說殺來京城,奪了朕的位置呢!他們現在殺的便是你們這些無良的官紳,爾等破家滅族就在眼前,竟還只看眼前之利!好嘛,朕倒要看,誰先死!」
他放了狠話,目光冷凌。
張靜一心裡卻想,陛下這話,還真錯了。最先死的,還未必是這些官紳,那闖王若殺進去,只怕第一個派去迎闖王的,就是這些官紳,而後火速將自己的錢糧獻出來,最先死的……可能姓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