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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人顫抖道:「都到了這個份上……到了這個份上……我等……我等還能怎麼樣,只是……那李自成……肯不肯來,就算來了,是否還來得及!」
張嚴之深吸一口氣:「不知道,但是也只能賭,滿盤皆輸,我等人頭落地,可若是勝了,你我也是從龍之臣,光宗耀祖!」
第七百一十九章 在此一役
張嚴之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
可到了如今,也不得不賭了。
賭了還有活路,不賭,也沒有後路可退了。
張嚴之凝視著所有人,臉色極是肅然,道:「事到如今,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李自成乃是豪傑,渾身是膽,一旦有機會,勢必會傾巢而出,殺奔京城,可是我等呢?」
他掃視所有人:「這些日子以來,咱們該享的福都已享了,好處也都沾了,勝敗就在此一舉。京城之中,我們一定也要有所動作,唯有如此,才可增加勝算!今日開始,你我計議之事,統統都不可泄露於人,畢竟這都關係著我們的身家性命。」
「除此之外,大家需分頭行動,我這兒……有不少結交的大臣,現在他們已經牽涉甚深,和我們在一條船上,因此……只要李大王大兵殺至,我們理應立即聯絡他們,與李大王裡應外合。」
「至於各營軍將的聯絡,誰來負責。」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到了這一步,張嚴之說要反,大家也沒什麼可說的,畢竟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橫豎都是死。
可真讓自己去動手做點什麼,這就不免讓人有些心生恐懼了。
終於,還是有人咬牙道:「我與幾個指揮有舊,可以一試。」
「好。」張嚴之滿意地點頭。
「除此之外,便是到時要在城中製造混亂了……此事,誰來負責呢?我看,李兄來負責吧。」
「這……」
「怎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撿現成的不成?」
「是,是,是……」這人只好嘆口氣,點頭。
張嚴之便又道:「現在先不要有動作,大家能藏匿就藏匿起來,陛下隨時可能下旨查辦這件事,所以……在李大王帶兵來之前,我等……定不可泄露自己的馬腳,怎麼藏匿,藏匿到何處,到時如何聯絡,我們需先有一個章程!」
這張嚴之也是一個狠人。
畢竟,敢把股票玩的這麼大的,不敢說後無來者,卻也是前無古人了。
他還是很有把握的。
一方面,是已聯絡了李自成,另一方面,他自信自己手中的花名冊,還有許多和自己沆瀣一氣的大臣,不得不受他的脅迫。
畢竟他這案子實在太大,而這些人也已經沒辦法脫身了。
朝廷和東林軍校就算再強大,可歷來再強大的事物,終究還是毀於內部。
眾股東此時已明白,接下來便是自己性命攸關的時候了,於是再無多言,心情沉重地各自散去。
張嚴之看著這很快就變得空蕩蕩的大堂,不禁唏噓。
其實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走到這一步。
起初其實只是想承包礦山,爭取上市。
上市之後,卻發現股票才能獲取暴利,靠著礦山的盈利,實在杯水車薪,於是弄虛作假。
此後發現自己玩的越來越大,看著手中數不清的財富,方才知道自己已經置身於火山口,因而決定狡兔三窟。
而如今,已沒有選擇了。
他略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緩了半晌,才又張眼,慢悠悠地呷了口茶,隨即起身,快步走出了大堂。
外頭,早有張家的幾個忠僕等候著。
張嚴之掃視了他們一眼,便道:「這些日子,府上不必留太多人,家裡人,統統都疏散至幾處隱秘的地點藏匿,但凡有任何從京城外的消息,要第一時間報給老夫……」
他丟下這句話,眾仆紛紛拜倒,而張嚴之已朝後廳去了。
……
這時候,一支軍馬,已火速渡江,隨即直撲北方。
所過之處,盡為焦土。
或者說,這裡早已是焦土了。
十年的流寇之變,官軍和流寇打作一團,天災人禍年年如期而至,關中、河南、淮南、淮北等地,早已為焦土。
沿途上,只有數不清的枯骨,這枯骨沒有人收斂。
大軍繼續馬不停蹄地進發,只有極少數的情況之下,才可見偶有瘦骨嶙嶙的百姓,而這些所謂百姓,往往遇官則良民,遇寇則為流民,若是遇到了沿途的百姓,則又化身為了賊寇。
一支騎兵,火速至某處山丘,勒馬於山丘之上,放眼俯瞰,蜿蜒的隊伍,有序的進發,迤邐十數里,延綿不絕。
騎兵的首領,相貌堂堂,膚色略帶黝黑,孔武有力,他坐在馬上,眼睛直視遠處光禿禿的林子。
沒錯,這真的是光禿禿的林子。
此時其實已經開春,可是這林子裡,卻幾乎不曾見到任何綠色。
林木的樹皮,早不知被什麼人給撕下來,甚至……還可見清晰的牙印,但凡能吃的東西,似乎都已吃了,而今什麼都沒有剩下。
這首領目光幽暗地看著眼前景物,流出了悽然之色,他突然用一口關中的鄉音道:「一年半前,俺率軍從此南渡便是今日這個場景,不曾想,今日北伐,途經此地,竟還是這般的場景,今日再來此地,其中滋味,真是不敢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