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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姜健想了想道:「大事和卑下沒關係,百戶又嚴令我等不可欺凌百姓,更不得隨意勒索商戶。大賊不是我們做的,蟊賊也輪不到我們抓,清閒倒是清閒……就是覺得不自在。」
張靜一則道:「那你想幹事嗎?」
「想啊。」姜健認真地道:「吃了這份糧,又是親軍,怎麼不想干點事呢?」
張靜一道:「弟兄們呢?弟兄們現在怎麼樣?」
「他們……他們……」
「你但說無妨。」
「他們說什麼的都有,還有的嫌百戶攔著他們發財,不能去商戶和百姓那裡討一些茶水錢,這親軍乾的也沒什麼意思。他們更願意去東廠干,或者調任到其他的衛所去。」
張靜一點點頭,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
張靜一斬斷了他們的財路,而錦衣衛現在本身就是東廠的附庸,大家實在覺得這百戶所乾的沒有意思。
帶著這麼一群臭魚爛蝦,張靜一似乎也別想干出什麼成績來。
張靜一這時候,表情忽明忽暗,他心裡似乎權衡著。
最後,他下意識地抓起案牘上鬥獸棋的一枚『老鼠』的棋子,啪嗒一下,狠狠砸在了『象』的棋子上!
老鼠吃象!
第五十九章 摔杯為號
錦衣衛的情況比張靜一想的要嚴重。
因為魏忠賢的崛起,直接導致了宦官直接掌控的東廠,成為了廠衛中的絕對上位者。
哪怕是一個東廠番子,都可以橫行霸道。
而錦衣衛能做的,只有欺負尋常百姓。
一旦張靜一禁止這百戶所的校尉和力士們這樣干,此時這些新的校尉和力士們,雖然還沒有沾染惡習,可久而久之呢?
沒有士氣。
抱怨四起。
離心離德。
他這個百戶就成了空架子。
張靜一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個時候更該冷靜地處理問題。
於是他端起了茶盞,呷了一口,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姜健……」
「啊……在……」姜健連忙應聲。
張靜一道:「待會兒,你到百戶所的東廠在清平坊的理清司去問問那建奴的案子,我總覺得這案子蹊蹺,那宅子的主人不像是建奴的細作,倒更像是這些東廠的番子們羅織罪名,誣賴良民,之後屈打成招,趁機敲詐勒索。這不是小事,你去打探清楚了。」
姜健便作揖:「喏。」
張靜一長長的呼了口氣。
等姜健領命而去,他也喝完了一盞茶,走出大堂,便見兩個兄長依舊還在外頭罰站,許多無所事事的校尉和力士則遠遠駐足圍觀。
這讓王程覺得自己臊得慌,便捂著臉。
鄧健則在一旁譏笑道:「大哥,你就算是捂著臉,大家也認得你。」
等見了張靜一出來,鄧健便不做聲了。
張靜一的心差點軟了,想喊兩個義兄進堂去休息休息,可轉念之間,似乎有了別的主意,便索性回了大堂。
「三弟最近很奇怪。」王程捂著臉道。
「我也瞧出來了。哎……做了百戶,鎮守一方還不開心。換了是我……」
「好啦,噤聲,三弟今日吃了槍藥,別又招他。在這裡他是百戶,自然什麼都他說了算,等回了家,他便是幼弟,到時候收拾他。」
日上三竿。
張素華便提著食盒來了,給兄弟三人送了飯食。
草草吃過。
這時,外頭卻有人發出了急促的聲音:「張百戶,張百戶……」
張靜一便忙衝出了大堂,只見兩個校尉,正攙著一瘸一拐的姜健進了百戶所。
張靜一皺起眉來:「怎麼回事?」
此時,聚集來的校尉和力士越來越多。
姜健鼻青臉腫,勉強行了個禮,才道:「百戶,卑下……卑下……」
「說罷!」
「卑下去東廠的清平坊理清司詢問那一樁案子,不慎和東廠的番子發生了口角……」
「所以他們打了你?」
「卑下萬死。」姜健噤若寒蟬的樣子,很害怕張靜一發怒。
張靜一一時之間,竟是氣的說不出話來。
挨打沒什麼。
可挨了打,卻沒有在姜健身上看到一丁點的怨恨,反而是誠惶誠恐,倒是覺得自己錯了。
圍攏來的校尉和力士們頓時譁然起來。
眾人低聲竊竊私語:「姜校尉非要去惹那些閻王爺,實在太魯莽了。」
「東廠會不會遷怒我們整個百戶所?」
這些議論,隱隱傳到張靜一的耳里,張靜一心裡已大抵明白,大家對於東廠的恐怖已經深入人心。
姜健哭喪著臉道:「卑下萬死。」
「那個案子,可問出什麼來嗎?」
姜健搖搖頭道:「他們說,不該問的不要過問。」
張靜一背著手,胸膛起伏了幾下,努力的調勻了呼吸,而後嘆道:「這怪不得你,你傷勢不輕,請個大夫來看看吧。」
他隨即回過頭,便見其他的校尉和力士們,面上大多都是好事者的心態。
這其實也不難理解,這百戶所,不過是大家吃餉混日子的地方,在這裡……是不存在凝聚力的。
張靜一轉身便回中堂去,中堂之內,張素華是女眷,不便出來,見了張靜一,便道:「我隱隱聽到出了什麼事,三哥,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