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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眾人聽的入神,沒有人打斷張靜一的話。
「既然人在京城,那麼這個吳三桂,也一定會在京城。這也不難猜測到,這吳三桂,就是要挾吳襄的一個把柄,只要吳襄什麼都不說,那麼他們就可想辦法,在吳襄失敗之後,給他留一條血脈。可若是吳襄敢說什麼,他們落網,吳三桂也必死。所以吳三桂,一定要留在自己身邊才最放心,這畢竟關係著這些人的身家性命,一旦事敗,吳襄抖落出來了一點什麼,就誰也跑不掉。」
「臣早已命人記下了吳三桂的特徵,而且讓人對全城進行摸底,一個少年郎,即便是閉門不出,首先他也需要一個大宅子藏匿,正因為大門不出,卻又有僕人照料,再加上這背後同謀之人,那麼這個宅邸……至少需要住十個人綽綽有餘才可以。」
「除此之外,這些人需是最近兩三個月才到達京城的,為何臣相信是最近才到達京城呢,因為同謀之人,一定不是京城之人,或者說,此前不在京城,畢竟……若是沒在遼東有過經營,是決計不可能鼓動吳襄的。因而……我便判斷,他們應該是外鄉人。除此之外……為了隨時打探到最新的消息,他的住處,一定要與一些達官貴人們出入的場所較近,而且,偶爾也要拋頭露面,我查過京城幾處達官貴人經常出入的場所……大抵在鐘鼓樓、貢院、文廟這幾個街坊……」
張靜一頓了頓又道:「所以最終總結出來的是,這些人住在一個規模較大的宅邸里,帶著外鄉口音,這半年內才抵達的京城,而且宅邸應該是租賃而來……」
「租賃?」有人忍不住道:「為何就一定是租賃呢?就算是外鄉人,他們若是有錢,照樣在京城置產。」
說話的是孫承宗,孫承宗聽的津津有味,不過……他還是覺得張靜一的話里有漏洞,忍不住提醒。
張靜一道:「因為很簡單,就算有自己的宅邸,他也不會住,這等事,盡力撇開自己的嫌疑就撇開,再怎樣謹慎也不為過,難道孫公謀劃謀反的時候,還會在自己的家裡?」
「這……」孫承宗瞪了張靜一一眼,年輕人很不禮貌啊!
「當然,這也只是猜測。」張靜一繼續道:「而後,還有住處會圍繞著幾處達官貴人出入的街坊,這個人……一定會偶爾出來活動,為了接近一些達官貴人,出手也一定會十分闊綽,將這些訊息統統結合到了一起,再命人一排查,一天功夫,就可以直接縮小範圍到十幾戶人家,而後再派暗探進行盯梢,一個個排除掉不相干的人,只需要三天,就可以將目標鎖定。今日趁著全城搜捕李家人,這人自然也就落網,果然……從這人的宅邸,搜到了吳襄的兒子吳三桂……」
張靜一說著,看向這其貌不揚的讀書人道:「你看……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想抵賴?」
這其貌不揚的讀書人冷哼一聲。
張靜一此時卻不理他,因為他很清楚,人剛剛被抓到的時候,都會有僥倖心理,此時心理防線還未攻破,就算要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現在這個情勢而言,從吳襄身上找到突破口,遠比從這個讀書人身上找到,顯然要有效得多。
於是張靜一笑吟吟地看著吳襄。
而後道:「吳襄,你兒子就在眼前……此前你不肯說,想來因為有人拿捏住了你的兒子,所以你才有所忌憚吧,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已經到了這個份上,若是再不識相,後頭會吃什麼苦頭,想來你很清楚吧?」
吳襄此時已是面如死灰,萬念俱焚,他心知到了這個份上,遲早都要被撬開口,於是道:「我……我……請……陛下和新縣侯一定……一定……」
他本想說,一定留我兒吳三桂一條性命……
這也算是他死到臨頭之後,拿著自己所知的訊息,交換的最後一個條件了。
可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兀而起,還未等吳襄說下去,便聽吳三桂道:「饒命,饒命啊,我爹謀反,與我何干?他是反賊,我卻不是……我不過是被奸人所挾持……陛下、新縣侯,請饒我一命……我與吳襄,恩斷義絕……他不是我爹……我沒有這樣的爹……」
這吳三桂嚇得瑟瑟發抖,不斷地辯解著:「他……他……他是奸臣,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我年紀還小,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饒命……饒命啊!」
說罷,磕頭如搗蒜。
張靜一:「……」
這時候,張靜一真恨不得立即拍死吳三桂,此時他正需利用吳三桂和吳襄的父子之情,讓這吳襄投鼠忌器,乖乖就範呢。
哪裡曉得……這狗東西居然這就要斷絕父子關係了。
吳襄聽罷……已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本就絕望,此時聽到吳三桂的話,雖然心裡不斷地安慰自己,兒子這樣做,是為了求生,他若是能因此而活下去,總是好的,這不是壞事。
可是……
雖這般不斷告訴自己,可心……卻還是刺痛得厲害。
就在張靜一要呵斥吳三桂的時候。
吳三桂又連忙道:「吳襄這混帳……他該死……他居然敢造反,他無君無父……我……我懇請陛下,懇請新縣侯,對這樣大逆不道之人,一定不可……不可姑息……要剮了他,對,剮了他,我……我與奸賊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