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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一出口。
身後一個負責護衛的校尉立即鏗鏘一聲,將刀抽出半拉子來。
自從糧價一漲,張靜一便立即給自己安排護衛了,開玩笑,這種身家,敢輕易孤零零的上街嗎?
吳文龍頓時嚇得脖子一涼,這才確定張靜一是不會賣糧了。
其實……吳文龍到處收糧,可從前相好的糧商,還有那些家裡囤積了大量糧食的人,平日裡都和他兄弟相稱,現如今……卻一個個翻了臉。
如今誰要賣糧,誰就是敗家子。
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吳文龍便只好訕訕道:「若是張家什麼時候回心轉意,可以給在下……」
「好了,好了,走開,我忙公務。」張靜一義正言辭。
吳文龍很無奈,又極羨慕地看著張靜一。
這時候他的感覺,就是張靜一直接搶了他一把,而偏偏,他卻無可奈何。
看著張靜一的眼神,既有羨慕,又有妒忌。
若當初……那糧沒賣,自己應該也有張靜一這般的底氣吧。
張靜一回到了新縣衙,其實所謂的縣衙,就是當初的巡檢司,還是一套班子,兩套牌子。
此時縣丞盧象升,已在積極應對即將到來的糧價暴漲了。
一見到張靜一來,他連忙丟下手頭的公文,道:「張百戶,聽到外頭的消息了嗎?」
「聽到了。」張靜一坐下,立即有文吏給他斟了茶來。
這文吏隸屬於縣衙辦公室,此時格外的殷勤,現在縣裡要定級,雖只聽雷聲,卻不見下雨,可心裡卻好像撓痒痒似的,大家看張靜一的目光,更加的不同了。
張靜一擺擺手,讓他下去,隨即對盧象升道:「盧先生,你說這糧價,能漲到多少去?」
「萬曆九年,有一場差不多的災害,消息傳出之後,京城的糧價,漲到了十三兩銀子一石。」
張靜一咋舌:「這麼多?一般情況,也不過二三兩銀子一石糧啊。」
當然,張靜一不是一般時候買的糧,想到自己七錢銀子一石,他就感覺自己好像白撿一樣。
盧象升嘆了口氣道:「這歷朝歷代,但凡是國家以糧為本以來,那些士紳還有糧商,若是遇到了豐年,其實獲利並不多,你猜這百年來,士紳們能夠大量的兼併土地,糧商可以大發其財,是靠什麼掙錢的?」
張靜一其實心裡已有答案了,卻還想聽一聽盧象升的分析。
盧象升畢竟是做過地方官的,從前既做過縣令,也做過知府,對於地方上的情況了如指掌。
此時,他又嘆口氣:「不就是等著這災年來牟利嗎?一到了災年的時候,家裡囤積了糧的士紳,還有這手裡有糧的糧商,便會將糧食惜售不出,這天底下的人都想買糧,可賣糧的人卻是寥寥無幾,你想想看,這糧價要漲到多少去?再者說了,京城還好,可怕的是災區,這一次關中大旱,必定顆粒無收,而官府賑災一定辦不成,就算地方父母官想辦,那些糧商背後的皇親國戚,還有地方士紳們也要將賑災的事攪黃了。那個時候呢,你莫說拿一石的糧食,就算你拿一升米,跑去要買個頗有姿色丫頭奴婢,人家的爹娘也上趕著賣呢,將人賣給了你,只得米一升,就這……人家還要千恩萬謝,高呼你張老爺公侯萬代。」
張靜一聽到這裡禁不住戰慄,他想過災區的可怕情況,但是沒想到這麼嚇人。
一升米……只怕平時也就能吃一兩天罷了,省著點吃,大抵也就吃個一周。
這麼點米,直接換人?
只聽盧象升繼續道:「莫說是換人,還有田,那些尋常百姓,可能一輩子也就攢下幾畝地來,這些地,平時的時候,你拿幾十兩銀子去買,他們也未必賣的,畢竟這是立足之本。可到了這樣的災荒之年,人一旦餓了,就什麼都要典賣了,士紳和糧商,隨便拿一小袋雜糧出來,就敢開口換你幾畝地,你換不換?你不換便一家老幼都餓死,你換了,也不過多得十天半月的口糧。你想想看,這其中,是多大的暴利?所以……莫說是一石糧能漲到十幾兩銀子去,有些地方,就算是二十兩,三十兩,甚至是紋銀百兩,我也覺得不稀罕,為何?因為饑饉的人,是沒有選擇餘地的,人餓極了,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張靜一不由道:「這樣說來,現在誰家有糧,誰家就發財了?」
盧象升點頭。
「實不相瞞,我張家前些日子收了很多糧。」
盧象升對這事是有耳聞的,當然,他沒提,人都有私心,張家要發財了,可是……有些話,只能等張靜一說。
張靜一則道:「我想解救蒼生,你覺得可以嗎?」
盧象升詫異地看著張靜一,驚訝道:「張家願拿糧出來救助天下的災民?」
張靜一苦笑道:「我這點糧,才幾十萬石,哪裡可以救助天下人。」
幾十萬……還石……
盧象升直覺得頭皮發麻,這至少是十個土地最肥沃的縣的糧啊。
張靜一隨即道:「我立下了宏願,要拯救蒼生,不過在此之前,我先狠狠掙一票大的。」
盧象升心裡嘆了口氣,看來……張家還是選擇了發財,什麼拯救蒼生,發財和拯救蒼生根本就是對立的。
張靜一卻道:「你等著瞧吧,我張靜一一定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