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頁
因此,張靜一寬慰道:「陛下……何必動怒呢,我勸陛下要大度。」
天啟皇帝瞪眼道:「你不要在此事不關己,怎麼,瞧不上抄家的銀子嗎?你折騰了什麼珍奇機?所以便有了聚寶盆,可以自己生銀子是不是?」
張靜一聽罷,心裡冤枉,隨即下意識地看了魏忠賢一眼。
魏忠賢則是將眼睛別到了一邊去,視而不見。
張靜一便道:「陛下,這不是珍奇機,是蒸汽機。」
「這不是一樣嗎?」
「不一樣的。」張靜一道:「蒸汽機……是鍋爐。」
「鍋爐?」天啟皇帝詫異道:「你造鍋爐做什麼?」
「讓鍋爐自個兒在地上走。」張靜一很認真地道。
天啟皇帝驚詫道:「自個兒走?木牛流馬?」
張靜一:「……」
天啟皇帝笑著道:「如此,豈不你還成了諸葛孔明不成?」
這個時代,有賴於戲曲和各種演義的流行,諸葛孔明已經流行了。
這滿天下,不知多少人是這諸葛孔明的粉絲,也就是在明朝中後期開始,諸葛亮開始慢慢的超越了周公、管仲這些人,成為了智慧的化身。
張靜一便咳嗽道:「咳咳……這個創意很好……」
不過天啟皇帝畢竟記掛著他的銀子,倒是沒有心思繼續追問下去。
他腦子裡,覺得這大抵就是木牛流馬的玩意,不過木牛流馬到底是什麼,其實他自己也無法確認。
作為一個木匠,他其實對於木牛流馬是有過興趣的,這豈不是一下子給天下節省了無數的畜力?
可就是因為他做木匠過於成功,便意識到木牛流馬是不可能實現的,諸葛亮這玩意,是騙人。
另一頭,旨意火速發到了刑部。
對刑部尚書狠狠地申飭了一番,隨即便要求刑部尚書推翻此前的案子進行重審。
不過很快……朝廷就被打臉了。
因為刑部給事中,直接封駁了旨意。
所謂封駁,其實也是大明制度的特點。
為了防範皇帝瞎出主意,因而旨意下到了各部,各部的給事中,是有資格封還旨意的。
意思就是,這個旨意我們不執行。
只是……封駁畢竟不是小事。
三大臣於是又免不得碰頭商議。
左都御史李夔龍有些擔憂,忍不住道:「老夫聽聞陛下震怒,對此案極為不滿,諸公怎麼看?」
刑部尚書薛貞則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顯得不驚不慌,道:「給事中已經將聖旨封駁了去,從法理上而言,我等可不奉詔。」
李夔龍點點頭,嘆了口氣道:「這些日子審下來,真是觸目驚心啊,他們竟凌辱大臣到了這個地步,如此肆無忌憚的屈打成招,指鹿為馬。多少正直之士受盡了屈辱,若是我等不過問此案,真要按著他們這樣的搞法,天知道多少人要蒙冤,更不知多少人要受難。」
「諸公,這天下人無數的眼睛都在看著我們呢,是遺臭萬年,還是流芳千古,只在今日了!到了如今……得拿出捨我其誰的底氣才是,如若不然,這麼多人慘遭毒害,我等於心何安?」
薛貞頷首點頭:「是極。」
大理寺卿陳揚美慢悠悠的呷了口茶後,隨即便鎮定自若地道:「就這麼辦,咱們儘快的審,不能再拖下去了。」
於是,這三司加快了審問的步伐,一個個審下來,竟是發現絕大多數人都是冤屈的。
這一下子,引發了舉朝譁然。
什麼所謂的叛逆,根本就不存在的,絕大多數人人在南京城,對外頭的事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當初是聽說流寇要殺到南京城來,大家人心惶惶。
而負責『平叛』,真正知道內情的,則多是像魏國公徐弘基,以及一些武臣。
不出幾日,又有許多剖白自己忠義的詩詞開始流傳於市面,都說是大獄中的『罪臣』所作。
甚至還傳出,連刑部大獄不少的牢頭和差役都為他們流淚。
這消息一經傳出,便開始攪得天下議論紛紛。
天啟皇帝得知之後,又是大怒。
可這時候,天啟皇帝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被架在火上烤了。
如今鬧的這樣大,到處都是流言蜚語,三大臣又頂著壓力,內閣這邊又在裝死。
而據聞,最後的判決,也即將開始。
這分明是直指宮中。
就在此時此刻,魏忠賢終於沉不住了,他招了從前阿附他的徒子徒孫們到自己的府邸來。
大家倒是來了,只是都默不作聲。
魏忠賢便直接將話敞開來說:「陛下的意思,你們是懂得的,這是鐵案,你們也跟了咱這麼多年了,這事……怎麼說?」
他微笑,一雙眼眸,掃視著眾人,卻閃露著嚴厲。
似薛貞和李夔龍這樣的人,當初就是攀附魏忠賢起家的。
只是,大家依舊是不做聲。
魏忠賢就看向薛貞:「薛貞,他們不說,你是刑部尚書,你來說罷。」
被點到名字,薛貞便起身,恭恭敬敬地朝魏忠賢行了個禮:「九千歲,如今已群情洶洶,下官除了秉公辦理之外,沒有其他辦法。這些人之中,絕大多數,確實都有冤屈,下官絕沒有忤逆宮中的意思,可是身為大臣,尤其是主掌刑名的尚書,若是下官顛倒黑白,這天下人會如何看待下官呢?懇請九千歲能夠明白下官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