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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那麼王公應該立即促成此事,只要事成……」鄧演之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那邊已經拉了學生去說了,說是到時,自然還有好處。」
王文君聽罷,不露聲色。
好處肯定是得給他的。
讓他辦事,豈能沒有好處呢,這是該得的。
不過他還是得表現出淡定的樣子,不為這些財帛動心。
什麼叫高士,什麼叫優雅。
你見了好處便眼睛放光,趕緊將好處摟在懷裡,這便叫做粗俗,是粗人,是卑劣。
而你見了好處,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淡漠神態,依舊不動如山,不但要人家將好處巴巴的送到你的面前,你還要一臉嫌棄的樣子,這才叫優雅,叫士人風範。
於是王文君的神色漸漸變得鎮定,道:「老夫正有此意,這便修書朝廷,具言相告這沿岸數省的情勢,老夫令你將各省的奏告都整理好了嗎?」
「整理好了。」鄧演之道:「學生得了王公的命令,不敢懈怠,將所有的奏報都整理成冊,主要是各地告急的奏報居多,大多是說海賊厲害,朝廷根本無法防守,處處受制……」
王文君點點頭:「有這些夠了,老夫再上奏一封,火速送去京城。」
說罷,讓人取來筆墨紙硯,只沉吟片刻,隨即揮毫潑墨。
他當初乃是翰林,此後又為都察院的御史,接著又升任右都御史,文采自是斐然,而且深諳如何用筆桿子鼓動人心,只須臾功夫,一篇洋洋灑灑的文章便寫了出來。
他先給鄧演之看,鄧演之看過之後,讚不絕口:「王公的筆墨,實是了不起,且這一席話,也是警世之言,王公拳拳愛民、護民的苦心,便都躍然於紙上了,倘若百姓們知道王公的苦心,只怕要肝腦塗地了。」
王文君泰然道:「這奏疏,也不是寫給百姓看的,而是要讓人知道,這沿岸數省的局勢已經糟糕到了什麼局面,若是再戰下去,只怕亡國之禍,就在眼前,海賊兇殘,這沿岸數省本是富庶之地,若再不停戰,再不議和,便是赤地千里,生靈塗炭,好了,休要多言,立即發出奏報吧。老夫……」
他頓了頓,又道:「那個什麼伯爵,就是海賊的首領,還在城中安置吧?」
「是的,這些日子,他倒顯得輕鬆,每日都在城中遊玩。」
「哼。」王文君冷哼一聲,有些不悅,自己焦灼的要死,對方倒是一點也不避諱。
要知道,本來這個人身份就敏感,卻還在鎮江城中閒逛,一切愜意自在的樣子。
想了想,王文君道:「天黑之後,請他來此,有些事,還需要再議一議,我猜測這份奏疏送上去之後,朝廷多半要准許議和了,到時少不得要將這什麼豪斯的,送去京城,有些事通通氣才好,免得到時候對不上號。」
鄧演之聽罷,忙點頭:「學生送出了奏疏,這便去辦。」
……
巨船一路順江而上。
張靜一自己都不知道,這巨船出現在江中的時候,其實早已引發了兩岸的恐慌。不少的軍民百姓,以為海賊竟入了江,想到謠傳的各種海賊兇殘之舉,竟是嚇得不少人逃亡。
當然,逃亡的主要是富戶,他們攜家帶口,命人將財產押上車馬,只希望奔著南京方向去。
當日,艦船終於在鎮江西津渡停泊下。
這裡是鎮江城西雲台山麓,距離鎮江城並不遠,此地距離鎮江,不過七八里的距離。
大船不能靠岸,只能停泊在江心的位置。
於是,許多人紛紛放下了登陸的小舟。
先是一隊人馬登岸,此後才有人扈從著張靜一登岸了西津渡。
這西津渡里,原先很熱鬧,如今人卻稀疏了不少,原來是許多人逃了。
因為這裡是要害之地,本是一個千戶帶著數百人在此鎮守。
這千戶見突然來了大船,以為是海賊,他是知道海賊兇殘的,無數人因被海賊襲擊而殉國,這個時候,他早已嚇得臉色慘然,以為這個時候,自己的死期要到了。
卻還是硬著頭皮,領著一隊親衛和人馬,將人集結好,擺開了陣勢。
一面讓人去報信求救,一面卻只好叫大家別怕,擋住了海賊,就有婆娘,少不得賞賜錢糧之類的話。
可等到有人率先過來,單騎進入了他們的軍鎮。
對面的人,穿著錦衣魚服,一個腰牌在他面前一晃:「遼東郡王、左都督、遼東總兵官至,爾等還不速速迎接。」
這千戶先是不信,可見對方正眼都不看自己的樣子,卻一下子信了。
對,就是這個味,錦衣衛都是這樣的,這等神態,其他人學不來。
於是,差點要喜極而泣了,連忙激動地道:「是,是,卑下這便去迎接。」
匆匆騎馬,至渡口的棧橋,果然這個時候,張靜一披著一件大衣,在眾人的扈從之下徐徐登陸。
這千戶便連忙上前,道:「卑下見過都督。」
張靜一看了他一眼,便道:「怎麼,我瞧你還想對我們發炮。」
千戶整個人嚇了一跳,連忙道:「不敢,只是……只是……天色昏暗,敵我不明,事先又沒有人知會……」
張靜一倒沒有發怒,而是點點頭:「這不是你的錯,我只問你,現在海賊的情勢如何?」
知道面前的不是敵人,這千戶此時心情完全鬆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