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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靜一沉默了片刻,異常肅然地道:「我懷疑……這件事很不簡單!」
鄧健聽罷,便道:「好,卑下重點先從復社開始。」
鄧健畢竟是專業的。
至少他開始坐鎮南京之後,還有帶來的大量錦衣衛人員開始接手一樁樁案子。
事情便開始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按著他的意思,各家府邸先不急著抄,先抓人,抓住了人,治罪,同時對於每一個涉案之人的府邸,都先派人盯梢,以確保其家人鋌而走險,或者藏匿財貨。
這一個個的案子,則進行梳理,將不同人的案情,分為甲乙丙丁戊五等,不同等級的案子,採取不同的方式。
區別對待,其實是最容易讓人心亂的。
比如這錢謙益,像他這樣的聰明人,很快就察覺到,自己被關押到了一個新的牢房。
牢房上掛著乙二十七號的牌子。
這一下子……他便留心了。
果然,他一詢問,方才知道……之所以自己進入的是乙號房,是因為自己的罪惡還不至到窮凶極惡的地步,再加上自己供認不諱,所以才沒有認定為甲級犯。
據聞甲級犯可能要誅九族。
當然,只是傳聞。
這既讓錢謙益大大的鬆了口氣,可很快,他就開始開動腦筋了。
畢竟像他這樣的大聰明,每日都關押起來,極少接觸人,成日幹的事,就是進行各種各樣的思考。
於是這稍一琢磨,他頓時覺得……自己可能還有戲!
既然還有希望,怎麼也得要爭取一個丙級或者是丁級的待遇。
這般一想,他便開始不停地給錦衣衛寫信,或者是給張靜一寫信。
這些信多是悔過的,不過顯然,人家對這個沒有興趣。
見這一手沒有用,他便每日閉目沉思,絞盡腦汁地琢磨著還有誰,是自己沒有檢舉的。
又或者……自己還知道點什麼。
這般一想,猛地……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而後,突然在牢中大叫:「我要見遼東郡王殿下,我要見遼東郡王殿下。」
這個時候……不把自己想說的東西說出來,那就真的是蠢蛋了。
錢謙益便是再蠢也知道,現如今所有人都在檢舉別人或者被人檢舉。
與其痛痛快快的交代所有問題,倒不如乾脆一點。
果然,到了傍晚時分,張靜一便親自來了。
張靜一本來不必親自來的,有人審問就是了。
只是錢謙益自稱有一個重要的情報,有鑑於錢謙益這個人……在江南的人脈很廣,再加上這傢伙說的煞有介事。
張靜一現在也逐漸輕鬆下來了,便想親自來見識見識。
提審的地方是在牢房。
張靜一讓人給錢謙益倒了茶水來。
錢謙益則忙是要拜下行禮,張靜一擺擺手道:「這個地方,就不必搬弄這些繁文縟節了,我的來意,你很清楚,還是先開門見山吧。」
錢謙益便道:「罪官只有一事想問問。」
張靜一點頭:「你問。」
錢謙益道:「乙號房的人犯……是什麼罪?」
「抄家殺頭罪。」
錢謙益猛地打了個寒顫,隨即卻又問:「甲號房呢?」
「誅族抄家罪。」
錢謙益不甘心,又問:「丙號房呢?」
「流放抄家罪。」
錢謙益:「……」
他不死心,繼續追問:「丁號房呢?」
「抄家罪!」
錢謙益:「……」
錢謙益咬了咬牙道:「戊號呢?」
張靜一笑了笑,慢慢地端起了茶盞來,輕輕的呷了口茶,才道:「這個倒是不必抄家。」
錢謙益的臉色稍稍緩和起來。
若是統統都要抄家,他就真懷疑這昏君還有張靜一興沖沖的跑來江南真不是來平叛的,壓根就是奔著來抄家的了。
只見張靜一隨即道:「不過這個罪也不小,得處罰金,罰金從千兩至十萬兩不等……不交足罰金,只好抄家了。」
錢謙益:「……」
張靜一則又道:「你尋本都督來,就是為了問這些?你以為本都督很有閒情雅致的嗎?」
錢謙益心裡清楚,現在自己這罪,只怕是殺頭加抄家了,雖然比滅族要好,可也好不到哪裡去。
於是咬咬牙道:「若是檢舉了重要的線索,是否……還可減罪?」
張靜一便道:「那就看你這線索有多有用了。」
錢謙益於是道:「學生知道……有人一直與海外勾結,這一點……是否可以減罪?」
「海外?」張靜一倒真的來了興趣了,便定定地看著他道:「哪一個海外?」
錢謙益深吸一口氣,凝視著張靜一,他知道,自己的機會可能來了。於是他道:「弘治、正德年間的時候,都督可知道,一石白米是多少銀子嗎?」
張靜一看著他,只道:「你說。」
錢謙益道:「在江南,一石白米,五錢只六錢銀子,這些都是有據可查的。那麼現在……敢問都督,一石白米價值幾何呢?」
張靜一:「……」
張靜一皺眉道:「現在正常的市價,在三四兩銀子上下。」
「還不止。」錢謙益道:「有些地方,甚至到了十幾兩,去歲的時候,在山東,一石白米,甚至高達了十五兩紋銀,在江南,這樣的情況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