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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天啟皇帝表現出來的,卻沒有多少喜悅,這顯然並非是天啟皇帝的性格。
天啟皇帝又道:「到時,你陪駕朕的左右,前去孝陵吧。」
「是。」
……
次日,浩浩蕩蕩的隊伍出發,此時南京城……已經固若金湯,甚至是整個江南,幾乎也再沒有多少抵抗的力量了。
天兵被圍殺的消息,迅速的傳遍江南,那些但凡有一丁點心思的人,此時也已心冷了。
東林軍,是不可抵擋的。
越抵擋死的越快。
此後,三五成群的東林軍,各自奉旨,前往各處的州縣,順利的接受散布在江南各衛的軍權,依舊還是那一套,給餉,分田。
與此同時,各處開始張榜,軍校招募生員,歡迎踴躍參與。
這東林軍,已被視為天兵,一夜之間,形勢逆轉,已開始有人意識到……加入東林軍,可能是新的前途了。
張靜一命南京各處的印刷作坊,瘋狂的印刷基礎的招考知識,而後……四處分發。
而天啟皇帝則騎著馬,隨即至紫金山南麓,這太祖高皇帝的陵寢依山為陵,沿著神道入山,無數的亭台連綿。
天啟皇帝登上山,至享殿的時候,已至傍晚。
他換上了素衣,當日便住在享受殿之中。
如此過去三日,大多時候,他似乎都寡言少語。
只是到了三日之後,天啟皇帝召張靜一至享殿。
張靜一是在欞星門外駐紮,這山上清冷,風景倒是壯麗,不過看了一日,便厭倦了。
此時天啟皇帝相召,張靜一入殿,隨即,便見太祖高皇帝的畫像,以及神位,這裡香火繚繞,有些刺鼻。
此時天啟皇帝穿著素衣,跪在蒲團上,背對著自己。
張靜一默默想要上一炷香。
天啟皇帝道:「不必啦,太祖高皇帝和朕一樣,都不愛玩虛的,給他祭祀和上香的人多的是,不多你一個。」
張靜一訕訕道:「陛下不拘小節,令人欽佩。」
天啟皇帝道:「這幾日,朕在此,每日陪伴太祖高皇帝,你知道朕在想什麼嗎?」
張靜一道:「想來的希望太祖高皇帝在天有靈,能使天下風調雨順。」
天啟皇帝搖搖頭。
張靜一道:「莫非是希望長生殿下……」
天啟皇帝依舊搖搖頭,道:「太祖高皇帝不保佑這個,朕見那聞香教,便越發的不相信,天上當真有神靈可以呼風喚雨……或是佑人平安。這些……是人間帝王管的事,遇到了災情,就救災,孩子生了病,就請人救治,豈可處處都指望天上的列祖列宗們,今日庇佑這個,明日保護這個。朕唯一想的事,是太祖高皇帝給朕留下的,除了這萬里江山,還有便驅逐韃虜,匡復天下的毅勇,以布衣之身,憑藉經天緯地之才,得此天下,你說說看,這是不是非常之人。」
張靜一想了想,認真的道:「自然。」
天啟皇帝道:「太祖高皇帝可以統一方夏,可以在百廢待興之中一舉成兩百五十年的制度,那麼朕可以不可以呢?」
第六百四十五章 聖心難測
天啟皇帝的這番話很奇怪。
因為這是他難得用十分凝重的表情說的。
何況是在這太祖高皇帝的享殿裡,當著自己祖宗的面,這裡的氣氛格外的凝重。
「陛下的意思……」張靜一也不由自主地肅然起來,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審慎對待。
天啟皇帝則道:「太祖高皇帝即位為天子,大半輩子都在琢磨一件事,那便是如何讓這天下長治久安,他可謂是嘔心瀝血,從不敢懈怠,這終究是什麼緣故呢?」
天啟皇帝抬頭,凝視著太祖高皇帝的畫像,久久不動,接著道:「無非是他自知打天下難,治天下更難。太祖高皇帝所面對的,是那蒙元已治理得千瘡百孔的天下,那些蒙元勛貴,視天下百姓為牛羊,下頭的士紳們,更是藉此機會敲骨吸髓,肆無忌憚。朕並非是貶低太祖高皇帝的功績,可實際上,若非那些人,太祖高皇帝一介江淮布衣,何以能輕取天下,威震華夏呢?因而,太祖高皇帝一輩子,都以蒙元為誡,希望能尋覓久安之道。而今,國祚能延續迄今,只怕也有太祖高皇帝深謀遠慮的功勞。可是……」
說到這裡,天啟皇帝嘆了口氣,才又道:「今天下到了這般的地步,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又說什麼牽一髮而動全身,可事實當真如此嗎?」
說著,天啟皇帝徐徐站了起來,轉過頭,目光落在張靜一的身上,他凝視著張靜一。
張靜一道:「那麼陛下的意思是……」
「還是先看看這些奏疏吧。」天啟皇帝答非所問,卻是抬手點了點一旁的几案,道:「你坐在這兒,細細地看。」
張靜一目光一轉,這才發現,一旁的几案上,是一摞摞的奏疏,這几案本是用來陳放鼎爐的,如今卻已全被奏疏堆滿。
張靜一沒有猶豫,走上前,先是取了一份奏疏,認真地看了起來。
這是戶部侍郎的奏疏,裡頭狠狠痛罵了江南官場這邊糜爛的風氣,可話鋒一轉,又表示為了長治久安,懇請陛下寬恕這些『亂臣』,如若不然,天下臣民離心離德,只怕大禍將至。
張靜一輕描淡寫地將這本奏疏放下,又拿起一本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