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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素華姣好的臉頰上,透著關心。
如今她和張家的人相依為命,她原先的家族已徹底被連根拔起,這些日子和張家人的相處,已將張天倫當做是自己的親爹,更將張靜一當做了自己的親兄弟。
張靜一臉色緩和下來,一副無事的樣子:「沒有事的,不過是一個校尉和人發生了一些爭執而已,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需請妹子幫襯一下,我想來想去,雖然在這百戶所已將上任了好幾日,卻還沒有和弟兄們樂呵過呢,所以我便想著,索性今日請大家吃一頓酒席吧,這酒席就設在百戶所里,只是時間倉促,卻不知這酒菜能否及早備上。」
張素華嫣然一笑:「這是些許小事,我這便和芸兒一道去給你張羅。」
芸兒是張家新請來的婢女。
張素華道:「既然是請弟兄們吃飯,就不能小氣了,現在家裡也不缺錢,我曉得安慶坊有一家酒樓,酒菜都不錯的,讓芸兒先去下訂,教他們早做準備。」
「好。」張靜一簡潔有力的回答。
聽說百戶居然請大家喝酒,這一下子,整個百戶所里沸騰起來。
大家活絡開了,四處去尋桌椅,就在這百戶所的後衙廨舍里的庭院上,擺了足足七八個大桌。
到了下午的時候,酒菜都已送來了。
張靜一坐在上首的位置,讓兩個義兄坐在自己的兩側,又拉了看了傷的姜健坐在自己離得近的位置。
大家各自落座,都沒有發出聲音。
直到張靜一動了筷子,眾人才紛紛喧鬧起來。
偶爾,會有人來敬酒。
張靜一都卻之不恭。
喝的都是黃酒,限於當下的釀酒技術,酒精度很低。
這對張靜一而言,不在話下。
鄧健和王程也漸漸放開了。
一時之間,這後衙里其樂融融。
眾人紛紛誇讚張百戶闊氣。
張靜一笑容可掬,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昨天夜裡的悽厲喊叫聲,卻一直都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此時,那鼻青臉腫的姜健起身,一瘸一拐地到了張靜一的面前,端著酒盞道:「若不是張百戶,我一家老小還在喝西北風,張百戶……我敬你一杯。」
張靜一能感覺到,微醉的姜健,此時的真情流露。
張靜一道:「今日你受苦了。」
「不敢……不敢……」姜健忙搖頭。
於是推杯之後,一口酒下肚。
張靜一將碗中的酒水喝了個乾淨。
而後……
張靜一一抹嘴。
許多校尉和力士都關注著這邊,紛紛哄堂大笑。
就在這時,張靜一手中的碗卻猛地一甩。
「他媽的!」
夾雜著張靜一怒罵的,是瓷碗落地發出來的脆響。
哐當!
這一下子……笑聲戛然而止。
眾人錯愕地朝著張靜一看去。
張靜一此時怒容滿面,那碎瓷還在逕自打轉。
校尉和力士們,一個個目瞪口呆,一時間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這偌大的庭院,已是落針可聞!
第六十章 你配嗎
啪!
張靜一拍案。
他的目光橫掃眾人,隨即冷笑道:「我是錦衣衛的子弟,從前的時候,我總聽我的父親說起當初的時候,那時候,咱們錦衣衛出門在外,是何等的威風?」
「……」
張靜一已將一隻腳架在了長條凳上,目中發出精光,似乎散發著無窮的氣概。
「你們也大多都是廠衛子弟吧,應該也和我一樣,從小到大,便聽你們的父兄談論起從前,天子親軍,緝賊捕盜,監督百官,薰灼中外,誰敢不從?」
校尉和力士們聽到這裡,眼裡不由自主地放出光來,或許是伴隨著酒精的作用,已有許多人搖搖晃晃的點頭了。
「你們和我一樣,都有幸能夠接替父兄的職事,我們入這錦衣衛的時候,是怎麼跟我們說的?說我們是天子之鞭,抽撻天下,緝拿不法,天下的賊徒,聞之喪膽。」
依舊還是鴉雀無聲。
只留下張靜一嘶啞且憤怒的聲音:「可是現在呢?現在成了什麼樣子了?我們天子親衛,現在卻成了一群濫官污吏的幫凶,仰人鼻息,視為家奴!」
許多人低下頭,咬著唇,更不敢做聲。
借著酒精的作用,張靜一怒髮衝冠道:「來,看看姜健,姜健只是去詢問一樁案子,這是我們錦衣衛應盡的本份,得來的是什麼呢?得來的是一頓痛打。你看……你看……」
張靜一一把拎著姜健的後襟,給其他人展示:「都看到了嗎?都是爹娘養的,都是有血有肉,你們父兄們還在的時候,將你們捧在手心裡,生怕你們受一分半點的委屈,可他娘的……」
張靜一齜牙,惡狠狠地道:「一群閹奴們說打便打,這一頓打,重不重?我看並不重,總還沒有將人打死,姜健不還活著嗎?」
「可是……」張靜一解下了腰間的繡春刀,哐當一下,丟上桌案,這沉重的佩刀砸在酒菜之中,頓時哐當作響,酒菜潑濺的四處都是。
張靜一口裡接著道:「可是我便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張靜一他娘的來做錦衣衛,不是來忍氣吞聲,不是來給人區區幾個東廠閹奴來做潁泉的。我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