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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承宗掃了大家一眼,又慢悠悠地接著道:「可是諸公,難道就和這些人沒有任何關係嗎?諸公能確保……自己可以清白嗎?現在天下人大怒,就好像燒了一團火,我等身為內閣大學士,不趕緊幫著滅火,卻還想著火上澆油,難道就不怕引火燒身嗎?」
「你……」李國一臉無語。
說實話……他現在被孫承宗的一番話,說的也不免有些心虛起來了。
可他顯然依舊有些不甘心,於是道:「這件事和魏公公斷無瓜葛……」
孫承宗便好整以暇地道:「怎麼會沒有?他是九千歲,什麼壞事能沒有他?」
黃立極:「……」
李國:「……」
劉鴻訓本來義憤填膺,他是做好了拼命的架勢的,原本他也認為,內閣這時候,肯定要站在張靜一對立面的位置了。
可現在……他慢慢地發現……
事情慢慢的起了變化。
第五百六十一章 人間正道
孫承宗其實已看出了許多人的猶豫。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
畢竟大家不是傻瓜。
現在大家慢慢地回過味來。
真要鬧下去,火上澆油,對誰都沒有好處。
孫承宗道:「依我之見,是趕緊以內閣名義,派一個穩妥之人前往曲阜,對外就說徹查這件事,屆時想辦法,先將大家的怒火壓下來。其餘的事,等風頭過去再說。而內閣和六部,大家要有默契,對此事,切切不可繼續多發議論,想生病的就生病,要躲著的就找個由頭躲著,我等是當家人,當家不鬧事。等過一些時日,再做打算。」
黃立極吁了口氣,卻沒有率先說話,而是看向其他幾個大學士。
劉鴻訓顯得踟躕,說實話,張靜一這事兒乾的很不地道,他早想砸爛張靜一的狗頭了,可他也清楚……眼下這個節骨眼鬧,等於是故意添亂。
李國的態度則是一臉怒容,拂袖道:「壓,靠什麼壓,我們不火上澆油,這火就燒不起來嗎?呵……你可知道外頭的讀書人現在都瘋了嗎?知道不知道都察院和翰林院成了什麼樣子?時至今日,置身事外,有個什麼用?我大明到底是以什麼治天下?今日我等在此輕慢了此事,他日千秋史筆,你我便是亂臣賊子。哎……」
說著,他長嘆口氣,跺了跺腳,拂袖去了。
孫承宗唾面自乾,雖是挨了一頓臭罵,卻還是保持笑容。
至少……內閣這邊算是穩住了。
「明日,我去見陛下,陛下若是不出面也不成。這麼大的事,必須進行廷議,至少……也要挽回一些人心。」孫承宗道。
黃立極便苦笑道:「挽回人心……人心已盡失了。」
他搖搖頭,一臉焦躁。
還能怎麼辦呢?
這百官不就是讀書人出身嗎?他們學的就是孔聖人的學問。
這聖人乃是至聖先師,每一個人都在先師的門下,而這儒家最緊要的是什麼,是尊師重道!想想看,這時候你知道你恩師的子孫被人殺光了,你要不要變態?
當然,百官還可以勉強控制。
那天下的士紳呢,那無數的讀書人呢?
這些人,表面上手無縛雞之力,可實際上……卻一個個都是地方上的豪強。
兩京十三省,錢糧、訴訟、輿論、田地、人口,難道不都是這大大小小的士紳們把持著的嗎?
這些人,一旦徹底對朝廷離心離德了,該怎麼辦?
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是千千萬萬的人之事,若只是千千萬萬個的尋常百姓,實在不成,那就苦一苦他們,直接一隊人馬,剿殺了也就是了。
可這千千萬萬之人,卻是天下的骨幹,他們若是徹底仇視朝廷,那麼這大明也就完了。
這樣一殺,就當真是把大明朝廷,折騰得連蒙元都不如,至少那些蒙古人入主中原,還是有不少儒生和士紳們鑼鼓喧天的歡迎的,那蒙元崩潰的時候,尚且還有讀書人……自盡以全忠義。
「就這麼著吧。」黃立極決定再苟一苟。
還能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一封封奏報,從各地傳來。
果然,天下各處不少人開始發瘋了。
三個鎮守太監的府邸,被人衝殺了進去,那代表了皇權的鎮守太監,被人綁成了粽子,直接投入了河中。
各處都有人開始披麻戴孝……
原本在各地建起來的魏忠賢生祠,現如今也開始有人惡意毀壞。
南京的魏國公緊急上奏,說是南京士子思變,有人至南京孔廟哭靈。
而南京六部的大臣,對此漠不關心,甚至有意縱容。
在各處衙門,張貼了大量的反詩,還有各種譏誚時政的文榜。
京城裡,也好不到哪裡去。
到了這個時候,朝廷不可能不有所反應了。
總而言之,需立即讓朝廷給出一個說法,無論是什麼說法……你得表態。
終於,宮中下旨,陛下的病好了,於七月二十九召開廷議。
這一下子……許多人都抖擻了精神。
此時,在都察院左都御史陳演的府邸。
天色昏暗,此時有不少人開始不約而同地抵達這裡了。
眾人聚於此,一個個的臉色都極不好看。
這陳演算是後起之秀,乃是天啟二年的進士,不過他的升遷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