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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他換上了如沐春風的樣子,就仿佛二人之間並沒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
張嚴之出了轎子,便朝張養浩作揖行禮。
張養浩背著手點點頭,將張嚴之迎入花廳。
二人落座。
僕人上了茶水來。
二人先低頭各自呷了口茶水。
張養浩才有條不紊地笑了笑道:「張東家可是大忙人,今日怎麼想到來老夫這裡了。」
從前都是以賢弟相稱,今日卻是叫張東家了。
張嚴之抿嘴一笑:「出了一些事,所以特來請張兄賜教。」
張養浩道:「生意的事,老夫也不是很懂,賜教二字,嚴重了。」
張嚴之道:「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已到了十萬火急的地步。」
他說的越嚴重,張養浩端坐著,卻越顯得一副淡漠的樣子:「噢……老夫近來忙碌的很,京察要開始了,吏部這裡……」
張嚴之打斷道:「是關於股票的事。」
張養浩心裡已勃然大怒,這些話你還好說,怎麼,還想牽扯老夫不成?
張養浩卻依舊心平氣和的樣子,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不得不笑著道:「股票漲漲跌跌,乃是人之常情,又何至於到十萬火急的地步呢?」
「張兄是否聽到外頭的許多傳聞,都說其實廣平礦業根本沒有礦,只是一個空架子?」
張養浩低頭呷了口茶,似乎對此一點也不關心:「是嗎?」
張嚴之凝視著張養浩:「愚弟想告訴張兄的是,這些傳言,千真萬確。」
張養浩端著茶盞的手禁不住顫了顫,微微呼吸了一口氣,道:「有這樣的事?」
「現如今,這股票……只怕要一瀉千里了,當然,這不算什麼。」張嚴之繼續凝視著張養浩:「愚弟來此,其實是來投案的,愚弟不但欺瞞了天下人,還有一樁罪,已到了不能饒恕的地步。」
張養浩只抿了抿嘴,依舊冷漠的樣子。
只是此時,他眼角的餘光,已有些不同了,正悄然在張嚴之身上審視。
張嚴之道:「此罪,乃是通武昌流寇,這些日子來,愚弟為了捂住蓋子,所以一直與李自成有書信往來,此番李自成進兵,便是因為我的緣故……」
啪嗒……
張養浩手中的茶盞摔了下去。
而後,這茶盞摔了個粉碎。
與此同時,張養浩最後一點耐心也已失去,冷聲大喝道:「夠了,不要再說了。」
張嚴之則是繼續道:「我們相約一道……我在這京城裡製造動亂,他則引兵來攻,如此一來,陛下便腹背受敵。到了那時,便沒有人有心思去管顧著……」
「夠了!」張養浩瞪大了眼睛看著張嚴之,繼續咆哮:「住嘴!」
而這時,張養浩的家人們聽到動靜,已是在外探頭探腦。
張養浩面色扭曲,衣袖一揮:「你們……滾遠一些!」
那些家人們驚得便個個抱頭而去。
張嚴之則是接著道:「事到如今,我已是萬死之罪了,張兄若是此時拿了愚弟,送去朝廷,便可為張兄報功。」
「住口!」張養浩怒氣沖沖地道:「你住口!」
張嚴之終於住口了,抬著頭,只默默地凝視著張養浩。
緩了好半天,張養浩顫抖著聲音道:「你想做什麼?」
「自首!」
「自首可以去刑部,可以去大理寺,可以去錦衣衛!」
張嚴之便站起來,朝張養浩深深作揖:「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將這一樁功勞給張兄!」
張養浩只覺得眩暈,獰笑道:「我看你自首是假,想教我惹禍上身才是真。」
張嚴之道:「我素來敬仰張兄,張兄何出此言?」
張養浩終於稍稍恢復了一些理智,卻冷笑道:「你要如何?」
「不。」張嚴之異常的鎮定:「不是愚弟要如何,而是張兄可有什麼賜教的嗎?」
張養浩冷笑道:「你料定了我當初得了你的好處,還有那些股票……那些股票老夫肯定也脫不了干係,此事牽涉到了通賊謀反,就是潑天大案,如此一來,涉及到了你這股票的人,便一個也跑不掉是不是?你不怕死,你還想拉著老夫一道下地獄?」
「不敢!」張嚴之道:「若是愚弟被拿住,愚弟一定不會將張兄牽扯進來。」
張養浩怒道:「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你不要威脅我!」
「張兄……」
張養浩氣憤不已地道:「你這是想讓老夫死啊,老夫堂堂吏部尚書,怎麼會瞎了眼,和你這樣的人牽扯一起!」
「張兄……或許陛下仁慈,不會追究張兄呢?」
不會追究……
看著張嚴之一副事事都為自己想的樣子,張養浩卻覺得此人就是一條毒蛇,只恨不得立即將此人當即杖斃在自己的腳下。
可他很清楚,他完了。
自己從礦業拿了這麼多的好處,當初也在朝中為礦業的人搖旗吶喊。
這礦業若只是出了事也就罷了,就算追究下來,大不了革職,也大不了罷官。
可若是礦業還涉及到了謀反,那麼……他脫得了關係嗎?
至於所謂的陛下仁慈,那更是可笑,一次次的大案裡頭,哪一次不是大加株連?他張嚴之一家老小跑不掉,而他……怕也跟著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