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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韓林搜集的證據,不過是捕風捉影,大抵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很慘,然後進行舉證。
這年月,御史們都這樣干,畢竟他們是清流,清貴無比。
而且,人家確實提供的……就是劉四這個人的訊息!
至於甄別?朝中的事,還需甄別嗎?
因此,這個時候,韓林急了,他瞪大眼睛看著劉四道:「你的父親是在東廠?」
「一直都在東廠。」劉四回答:「這有什麼分別嗎?」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天啟皇帝,又哭了:「陛下要為草民做主啊,錦衣衛是為陛下效命,難道東廠就不是為陛下效忠嗎?怎麼還有分別了?」
他說的理直氣壯。
理是這麼個理。
只是天啟皇帝要窒息了。
隨即,天啟皇帝又是勃然大怒,他死死地盯著韓林:「你用東廠的遺孤,來狀告錦衣衛百戶官?」
韓林連忙道:「陛下,臣……臣確實出現了些許差錯,只是……無論是廠是衛……他們……他們……陛下,至少陳家占地,乃是實情,眾人皆知……」
天啟皇帝冷笑,四顧左右:「這裡可有錦衣衛的子弟?」
張靜一連忙道:「陛下,附近有不少。」
天啟皇帝深吸一口氣,他越發覺得今日的事荒唐透頂,可是……不查個水落石出,他很不甘心。
於是他隨即對劉四道:「你的事,朕記著了,到時自然會給你做主。走。」
他一個走字,率先旋身,闊步出了這廬舍,就在不遠,另一個小院落里升起了炊煙。
天啟皇帝加急腳步,他一直沉默著不做聲,以至於魏忠賢和張靜一還有韓林人等,都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
徑直到了升起炊煙的廬舍前,天啟皇帝闊步進去,此時,恰好一個男子出來,驚訝地道:「你這是要找誰?」
「找你!」天啟皇帝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以至於這男子竟下意識的心虛了。
男子的手裡正抱著一沓紗布,天啟皇帝看了看男子,而後繼續往前走,就像來了自己的家一樣。
這一屋的人,似乎比方才的劉四處境要好不少。
至少庭院收拾得還算乾淨,天啟皇帝居然直接走進廂房。
男子急了,忙道:「這裡頭有女眷……」
可很快,男子的話音,便戛然而止了,因為他看到天啟皇帝的隨行之人,雖然穿的都是便服,卻依舊有類似於腰牌之類的東西自腰間顯露出一角。
若是別人,或許難以辨別,可似清平坊這些大多出身於廠衛的子弟,卻是一下子能看出端倪。
他一下子明白了,帶著這些人的這個青年人,很不簡單。
天啟皇帝就像強盜一樣,直接推開了門。
果然,看到老少兩個婦人正在裡頭,屋子很簡陋,陳設也很普通,可裡頭卻是堆積了大量的棉紗,兩個婦人正圍著一張紡織機忙碌著。
老婦搖著紡織機的手搖柄,而後,棉絲緩緩的拉伸出來,少婦則在一旁進行幫襯。
她們顯然也沒想到,有人居然直接冒失的闖進來,因此,老婦手中的活計戛然而止。
兩個婦人不約而同地看著天啟皇帝。
天啟皇帝剛才還滿面怒容,可看到這裡……卻已是愣住了。
因為……他看出來了,這紡織機,正是他自己當初改機的那款紡織機。
可現在……卻出現在這裡……
男子已匆匆地跟了上來。
天啟皇帝一頭霧水,滿臉疑竇地道:「你們是不是錦衣衛的子弟?」
男子搖頭:「不是。」
又不是……
卻聽男子又道:「不過家父曾是錦衣衛,後來因公殉職,至於我們……錦衣衛早沒人理睬我們了。」
看來……這一次是了。
天啟皇帝心裡想,這一次,應該找對了。
一旁的韓林,已是惴惴不安,他禁不住道:「看來你對錦衣衛也有許多怨言。」
男子道:「當然是有的,那陳煌……」
韓林聽到這裡,皺眉,誘導式地道:「說的不是陳煌,陳煌已經獲罪了。我的意思是,自陳煌獲罪之後,你的境遇,依舊很糟糕吧。」
眾人看著這男子。
男子卻看著這個喋喋不休詢問的人,道:「並不糟糕啊。」
「……」
還不糟糕?
韓林有些急了。
你看這個家,除了比方才那劉四乾淨了一些外,不也是家徒四壁嗎?
「怎麼不糟糕,你們平日……」
「本來是很糟糕的!」男子咳嗽一聲,他總覺得韓林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不過這些日子,改善了不少。」
「……」
而在此時,天啟皇帝已是徐徐踱步到了紡織機面前,他的手摩挲著紡織機。
「這織機不好!」天啟皇帝突然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天啟皇帝的身上。
一旁的婦人忍不住道:「誰說的,好的很……」
「你不懂!」天啟皇帝很認真地道:「大致的木工沒有錯,可是當初的草圖,許多地方依舊還有誤差,還有用料,不該用梨木,而該用柳木,這兒……還有這兒……」
魏忠賢和韓林萬萬沒想到,居然天啟皇帝在這兒將紡織機說的頭頭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