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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了一下,一個海賊才站了出來道:「前些日子,東勝號船主遭遇了倭船,對方不守規矩,率先襲了東勝號,東勝號奮力反擊,終是力有不逮,只有一個夥計逃了回來。這事,弟兄們怎麼說?」
北霸天不說話,只取了腰間的葫蘆,給自己灌酒。
於是眾人七嘴八舌,這個道:「還能說什麼,他們不守規矩,自是想辦法襲了他們的巢穴便是,為弟兄們報仇。」
又有人道:「近來倭人與佛郎機人貿易,得了不少火槍,這點子只怕有些硬。」
北霸天咳嗽一聲。
眾人頓時便都不做聲了。
北霸天笑了笑道:「這件事,我知道,是在上月初二出的事,死了七十二個弟兄,還被劫走了一批貨,對吧?」
眾人道:「是。」
北霸天嘆了口氣,露出了幾分哀痛,道:「死的那個老八,和我是歃血為盟的兄弟,當初咱們一道在北海打天下,是過命的交情。」
眾人默然。
「老兄弟了啊,如今葬身魚腹,臨到老了,卻是崴了腳,被人劫了道,實在唏噓。」北霸天說著,忍不住淚水打在了眼眶裡。
於是眾人義憤填膺起來:「我等願隨大哥,為老八報仇。」
北霸天擦拭了眼淚,他身上並沒有散發什麼匪氣,倒像個痛失了故舊的人,隨即,他慢慢地站起來,背著手踱了幾步,才道:「將人押進來吧。」
眾人聽罷,一頭霧水,回過頭去看大門。
卻見幾個漢子,已押著一個倭人進來。
這倭人五花大綁,口裡嘰里呱啦,可這裡頭有不少人是略通倭語的,頓時有人低聲道:「便是這個倭人,冤有頭,債有主,不曾想,他竟落在了大哥的手裡。」
眾人譁然。
北霸天壓了壓手,道:「都是在海里討生活的弟兄,咱們是如此,這些倭人也是如此。刀頭舔血,性命都不顧,為的是什麼呢?不過是求活而已。可我一再說,做人要講道義,這道義並不是說,讓大傢伙兒快要餓死了,卻不能去搶別人的吃食。而是說,大丈夫行事,要的是光明磊落。便是這石原太郎襲了老八的,我聞訊之後,立即帶著船親往他們的巢穴,趁著天黑,將人綁了來,石原太郎,你有什麼話說?」
這倭人便跪下,拼命地求饒起來,大抵是說自己利慾薰心之類。
北霸天嘆了口氣道:「你的父親,其實我也認得,當初你還小,你那爹在這北海一帶,也算是守規矩的人,只是可惜,你學到了你父親的兇狠,卻沒學到你父親立足於汪洋的手段。」
只見這石原太郎只是跪著,不斷地磕頭。
北霸天又嘆了口氣:「可惜了。」
說話之間,他已猶如閃電一般,拔出了腰間的匕首,而後狠狠地一匕首扎進石原太郎的喉頭。
石原太郎頓時渾身抽搐,死死要抓住北霸天的手,可北霸天的手很快,他拔出匕首,就好像殺雞一般放血,趁著這石原太郎沒有死透,又將匕首狠狠的插進喉頭上去,而後匕首在喉頭攪動,石原太郎已是鮮血噴涌,發不出聲音,只有喉頭裡軟骨和肉被攪碎的聲音。
終於,北霸天將匕首拔出,他回過頭,背對著石原太郎,石原太郎的身軀直接癱下,已是死透了。
北霸天擦拭了匕首,口裡則是平靜地道:「外頭那一船人,也統統都殺了吧,為老八報仇。記著,給他們一些痛快,都是活著受苦的人,總該讓人死的舒坦一些。」
一個年輕人便按著刀,點頭道:「是,爹。」說著,大搖大擺的去了。
北霸天慢悠悠地回到了座位:「這件事,便算是到此為止了。老八的屍骨,已經被他們拋下海里啦,就算是想找,只怕也找不回。咱們這些人,流落於海外,便是死,也是死在異鄉,無論是不是安葬,又有什麼分別呢?也罷了,老八吃了半輩子的魚,臨末了,就當賠罪吧。」
眾人紛紛道:「大哥為老八報仇雪恨,我等慚愧,沒有搭上手。」
北霸天又喝了一口酒,隨即道:「今日召你們來,還有一件事,那大陸之上各地張發的榜文,你們可都看了吧。」
眾人一聽,頓時都鬨笑起來。
朝廷詔安,他們不是沒有見識過,可有幾個人受得了這詔安呢?
回到了路上,這快意恩仇的人就得成為順民,隨便一個小吏都敢欺負得你抬不起頭來,哪裡有這裡暢快?
「這是官府的詭計。」
北霸天卻是搖搖頭道:「這一次不一樣,皇榜里居然提到了佛郎機人的東印度公司,可見此次,朝廷對這海上的事,有了新的見識。」
便又有人道:「只怕有詐。」
北霸天又搖頭,道:「若是皇帝老子的許諾,我才不理呢,可偏偏是……那魏忠賢的賭咒……這就有幾分意思了,這沿岸各州府,現在都在給魏忠賢立生祠,可見魏忠賢已是權傾朝野,若沒有誠意,這魏忠賢絕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有人便道:「可是我聽聞,東海的鄭氏,南海的李氏,統統都說朝廷此等伎倆,不過爾爾,切切不可深信。」
這漢人之中,三大海賊,一個是北海的北霸天,一個是在倭國海域一帶活動的鄭氏海賊,還有一夥,便是盤踞於呂宋一帶的南海李氏。
在大家看來,其他海賊對這皇榜都不屑於顧,北海這邊,自然也是不必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