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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天啟皇帝又道:「你此去遼東,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張靜一認真地想了想道:「沒有什麼可交代的了。」
天啟皇帝卻是道:「群臣都言……李自成、張獻忠二人等,終是賊人,素有不臣之心,他們率部在遼東,遲早還可能要反叛,朕對張卿擔憂,倘若此二人反,只怕要禍亂遼東,卿家的安危,怕也難保全。」
關於張、李要重新反叛的流言,其實早就有了,而且傳這流言的人,可不是尋常的百姓,往往都是在大臣群體之中流傳。
說白了,詔安者是不會有好下場的,畢竟當初謀反的時候,可是殺了不少官,還有不少士紳的。
這些人……哪一個沒有親朋故舊,沒有子弟在朝?
至少在這朝中,有一大批人,都對張、李二人恨之入骨。
所以這玩意……就是如此,一旦詔安,就算你想安安分分,也不會有人肯容納你,隔三岔五的就有人傳出你要謀反,亦或者有人故意挑釁或在官場打壓你,你要嘛忍氣吞聲,一輩子都做縮頭烏龜,要嘛便惹的急了,索性重新扯起叛旗。
因此,底層的反叛,詔安是死路一條。反而是敵國的降將,還有一條生路。
張靜一一臉認真地道:「其實張、李二人,是否反叛,重要的是遼東是否能夠政通人和,絕非只憑几句不臣之心就可成的。群臣之言,不足掛齒。」
天啟皇帝看著張靜一,不禁哂笑:「哈哈……這些日子,成日有人在朕耳邊這樣說,朕本無疑心,可說的多了,確實就有幾分動搖了。今日聽張卿這般說,反而定下心來了。」
只是大笑之後,又突然道:「朕還未問你此番出海平波,身子可好呢?」
此言一出,天啟皇帝的笑容收了,殘留在臉上的,卻頗有幾分落寂。
張靜一道:「倒也還好。」
只輕描淡寫的四字,天啟皇帝便也沒有追問,藏匿內心的情感,本就是成年男子成熟的標誌。
他頷首點頭:「甚好。此番你平叛有功,你……又想去遼東,朕……決心已定,壞一壞祖制。」
說罷,他又笑了,打趣地道:「反正這祖制也被朕壞得差不多了,不差這麼一件了。你功勞赫赫,有匡扶天下的大功勞,朕欲敕你為遼王,世襲罔替,有明一日,永世不絕。」
張靜一現在的爵位乃是遼東郡王。
郡王的爵位,往往是親王的次子承襲的。
比如寧王,除了讓嫡子為世子之外,其他的兒子,或為宜春郡王,或為上高郡王等等。
現在將張靜一敕為遼王,就等於是直接晉升為人臣的最巔峰了。
張靜一對此並不覺得意外。
不過他也對此樂見其成,畢竟,以親王之尊去遼東,對於張家而言,底氣就更足了。
張靜一也不矯情,很坦然很直接地道:「臣謝陛下恩典。」
天啟皇帝滿意地笑道:「其他的,朕不管啦,你去遼東,多修書來,朕若是在這京城呆的煩躁了。自會率文武北狩,去旅順看看。」
張靜一對天啟皇帝的這些話已經見怪不怪。
於是張靜一又再拜謝。
這張靜一入朝,自是萬眾矚目,許多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不過從內廷傳出的消息,卻很快讓不少人彈冠相慶起來。
張靜一此番凱旋,竟要回藩地遼東去。
於是……無數的流言蜚語,便迅速地開始流傳出來。
好事啊,這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張靜一為何要回藩地?
這擺明著……是功高蓋主了。
其實從前不少人就暗中流言,張靜一已是功高蓋主了。
畢竟大家都不傻,你張靜一既掌了錦衣衛,手中握著無數的緹騎密探,又操控了東林軍,更可對朝中的事務,指手畫腳,這便是大唐時權柄操持在手的宰相的權力還要大的多。
換做是任何一個皇帝,有這麼一個人在,他還睡得著嗎?
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
也就是遇到了天啟皇帝這種腦子裡缺了一根弦的傢伙,才會容忍至今吧。
可現在不同了。
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啊!
張靜一自請去遼東,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張靜一已經察覺到了陛下對他開始有了猜忌之心了。
陛下生了猜忌之心,只要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
這就意味著……
這種事,說了可能別人也不懂,但是懂的人自然懂。
一旦君臣開始產生裂痕,那麼……猶如所有古代君臣之間的關係一樣,無論當初如何的親密,最終的結果……一定是淪落向一個結局。
御史楊侃,興匆匆地回到家,他下值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對家僕道:「去取酒水來。」
「老爺不是說不喝酒了嗎?」
楊侃爽朗地哈哈一笑道:「人逢喜事,豈可無酒,哈哈哈……拿好酒……前年那漳州知府送來的酒……就很好。」
「是,是。」
而楊侃還未落座,緊接著,就有人來登門了。
「老爺,國子監司業劉公來了。」
楊侃眼神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隨即道:「噢,好,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快快有請。」
很快,這一對同僚,便都聚在了楊家的大堂,彼此落座,而後彼此眼神對視一眼,雖是無言,卻是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