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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靜一:「……」
天啟皇帝則是越說越激動:「張卿說的不錯,先要掃自己的屋子,積攢了經驗,長了見識,了解了更多的實情,才可以慢慢結合自己的心中所想,眼中所見慢慢的提出自己的看法。不似有的人,人人都將自己當做諸葛亮了,須知我大明天下,從不缺這些自詡為諸葛孔明的人,缺的恰恰是張卿這樣的人。」
張靜一便咳嗽道:「其實卑下從前的時候,也是誇誇其談,覺得自己懂很多道理,可見識的越多,反而越是心怯了。」
這是實話,他是兩世為人,好像啥都懂,而他所懂的,可能是未來的方向和趨勢,可是,怎麼樣才可以將這天下慢慢步入這方向和趨勢呢?
說難聽一點,沒有實際的治理和管理經驗,提出再高大上的口號,再先進的體系,也不過是第二個王莽而已!噢,對了,崇禎皇帝也很擅長這個。
第八十四章 恩賜
天啟皇帝很高興。
他厭倦了那些侃侃而談,覺得張靜一這席話很對他的胃口,與他心意相通。
所以他方才激動得站起來,隨後又落座,正色道:「當今朝廷,錢糧是問題,各衛鬆懈也是問題,屢屢的民變更是問題。可真正令朕頭痛的,是吵鬧。」
他恨不得將自己心中所想的事如倒豆子一般,統統抖出來,想來是憋屈得太久了。
「吵鬧的根本又是什麼呢?爭權奪利而已。」天啟皇帝咬牙地繼續道:「所以百官們每日侃侃而談,這個說仁義,那個說道德,終究不就是為了權柄嗎?朕派人去守遼東,還是吵鬧不休,每一個都在抒發己見,邊將如此,巡撫也如此,還是在爭。倒仿佛被治理的萬民不重要,建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人都覺得自己的法子最聰明,巴不得將這征討大權統統攬在自己的手上!」
「朕一再下旨,休要吵、休要吵,干好自己的應分的事,你是巡撫,你便做巡撫的事,你是總兵,你便做總兵的事。可不成啊,這個說要築城,鞏固廣寧防線。那個說要出擊,倘使對方吃了敗仗,他們才不會為難。不會想到,賊勢又大了幾分,反而心中竊喜,趕忙著上書,恨不得借同僚的錯誤來證明自己的正確。」
「哎……他日倘使神器更易,只怕壞就壞在這滿朝的諸葛亮上頭。」天啟皇帝顯得很沮喪。
他有些力不從心,這是實在話,有些個人,他們吵起來,你下旨申飭他別吵,煩死了。
可他們依舊還吵,於是你罰俸,他們吵得更厲害。
你惱了,直接下了殺手鐧,廠衛出手,可死到臨頭,照舊如此。
「你有這般的想法,便算是真正曉得做事的難處了,知易行難,便是這個道理。」天啟皇帝鼓勵張靜一道:「所以以後不要隨便在外頭聽了什麼大道理,便覺得自己醐醍灌頂,辦成事才要緊。你這百戶所,就辦的很好,遠遠超出了朕的預料……魏伴伴……這一次演習,你怎麼看?」
魏忠賢一直保持著微笑,而心在淌血。
咱怎麼看,咱看他娘的。
可這時候,魏忠賢卻也只能違心地道:「張百戶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這樣的人才,能為陛下所用,奴婢很欣慰。」
天啟皇帝顯得很滿意,笑道:「要不,下次再來一次演習?」
「不……不必啦。」魏忠賢忙搖頭:「演習不能頻繁,頻繁的話,就太過了,凡事都不可太過。」
天啟皇帝又笑了笑道:「你有這樣的心思很好,朕希望廠衛和睦,也希望你們能和睦,都是自己人,不可傷了義氣。」
張靜一和魏忠賢都道:「我們是朋友。」
天啟皇帝眼底掠過了一絲什麼,卻臉上誠懇地道:「如此甚好,張靜一啊,朕來了這,你也不好好的招呼一下……」
張靜一道:「卑下這裡只有粗茶淡飯。」
說著便站了起來,他是不敢讓張素華來招呼的,便將那小丫頭召來,手忙腳亂地讓她去重新燒一壺茶。
等這小丫頭送了茶來。
天啟皇帝便抬眼看著這乾瘦的丫頭,丫頭頭上還是黃髮,枯黃枯黃的,面容凹陷下去,生的不甚好看。
不過張靜一記得,當初第一次見這女娃兒,可比現在可怖多了。
天啟皇帝便端了茶,喝了一口,嘆道:「還是魏公公斟的茶香。」
丫頭舉足無措。
天啟皇帝倒是笑吟吟地問她:「你是哪裡人?」
丫頭迷茫的搖頭。
「你是怎麼來張家的?」
「俺娘將俺賣來的。」
天啟皇帝便道:「作價幾何?」
「五斗米。」丫頭想了想回答。
天啟皇帝便嘆了口氣:「這倒便宜了張家,五斗米……你爹娘便賣了你?」
「我爹已餓死了,弟弟也餓死了,我娘帶我來投奔京城裡的親戚……後來親戚也不理,我娘說要將自己賣去……賣去什麼地方,她捨不得我去,想讓我在好人家裡做個奴婢也好……便先賣我。」
天啟皇帝聽到此處,臉色便陰沉得可怕:「張卿,她是哪裡人?」
「這……」張靜一張了張口,卻也是一時答不出來。
素來家裡的事,都是他爹和張素華料理的,這些事,他怎麼知道?
魏忠賢卻是笑吟吟地道:「陛下,聽她口音,像是關中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