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也正因為田爾耕徹底對魏忠賢的投靠,使得廠衛的權力發生了逆轉,整個錦衣衛,幾乎成了東廠的附庸。
要知道,東廠成立之後,雖然東廠的宦官們更加接近皇權,隱隱在錦衣衛之上,可錦衣衛偶爾也有能壓倒東廠的時候。
譬如明武宗時期錦衣衛指揮使錢寧時期,又如嘉靖皇帝時期,陸炳為錦衣衛首領的時候。
可哪怕不是錦衣衛勢力最強大的時候,廠衛之間更多還是合作的關係,雖然錦衣衛矮了一頭,卻還有一定的自主性,甚至是可以與東廠分庭抗禮的。
只是到了如今。
劉文一看那田爾耕聽聞有錦衣衛百戶打砸了東廠理清司,便立即誠惶誠恐地來此跪下請罪,心裡不禁感慨,而今……這錦衣衛真真狗都不如了。
原本劉文也很恐懼,可現在……心裡卻不禁悲涼起來。
他躡手躡腳,跪在眾錦衣衛指揮使、同知、僉事之後,垂頭不語。
指揮使田爾耕似乎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回頭見是劉文,一雙眼眸變得更加銳利起來,冷哼一聲:「劉文,你們幹的好事。」
這個你們……便讓劉文倒吸了一口涼氣。
明明是那張靜一乾的。
怎麼成了我們?
當然,這個時候辯解是沒有意義的。
只見田爾耕接著道:「你們等死吧。」
劉文依舊不吭聲,眼角的餘光,落在了跪在田爾耕一側的錦衣衛同知身上。
這同知與他交匯了眼神,隨即目光各自錯過。
田爾耕固然是都指揮使,乃是錦衣衛的首領,可他卻因為是魏忠賢的兒子,而從衛中提拔起來,在錦衣衛的根基並不牢固。
何況他處處以宮裡的人馬首是瞻,大家面上雖是敢怒不敢言,可衛中不少人對他多有不屑。
就好像各地的錦衣衛千戶,有十四人,像劉文這樣不願意和田爾耕親近的,就有十一個。
而這時,已有宦官匆匆出來,手裡提著拂塵,見著為首的那是錦衣衛都指揮使田爾耕,不由詫異道:「田指揮,這是何意?」
田爾耕便道:「卑下田爾耕,御下無方,致使百戶張靜一,冒犯東廠,惹出事端,此萬死之罪,今特來請罪。」
冒犯東廠……
宦官臉色驟變,卻又見田爾耕畢恭畢敬的樣子,只是此時,心已涼透了,他不敢怠慢,道:「陛下在西苑,爾在此相侯,咱這就去稟報。」
……
實際上,田爾耕這些錦衣衛率先收到了消息,而東廠這邊的消息一丁點也不慢。
在司禮監中的魏忠賢,正在案牘後低頭看奏疏。
他剛從內廷里出來。
和自己的妻子客氏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因而心情還算不錯。
這時,卻有人匆匆進來:「九千歲……」
魏忠賢錯愕的抬頭,卻是東廠太監王體乾。
王體乾年紀比魏忠賢大,資歷也比魏忠賢高。
而且雖然魏忠賢主掌司禮監,可在東廠,論起來,王體乾乃是東廠掌印太監,而魏忠賢乃是提督太監。
也就是說,這東廠實際上,是王體乾做主。
不過……這當然只是名義上,王體乾是個聰明人,他當然不敢真把自己當一盤菜。
實際上,東廠的大小事務,他幾乎不管,都由魏忠賢負責。
可現在,太陽打西邊起了。
這一向在宮裡如透明一般的東廠太監太監王體乾,居然匆匆而來。
魏忠賢面上堆笑,對於這位宮中的『老人』,魏忠賢還是禮數周到的:「王公公,您慢著點……」
可魏忠賢等來的,卻不是王體乾的如沐春風,王體乾依舊陰沉著臉:「出事了。」
「出事?」魏忠賢眉一挑:「怎麼?」
「清平坊理清司,被一個叫張靜一的百戶給砸了。不止如此,檔頭趙寬,生死未卜。」
魏忠賢倒吸了一口涼氣,臥槽……這年月,居然有人敢來冒犯虎鬚。
砸這東廠,不就是砸他魏忠賢的臉嗎?
魏忠賢肅然起來,陰惻惻地道:「還有這樣的事?張靜一?他膽子不小,會不會奏報有誤?」
這時候,魏忠賢還是有些不相信的。
「千真萬確。」王體乾定了定神道:「錦衣衛已有了動作,指揮使田爾耕嚇死了,就在午門外頭請罪。內閣諸閣老,也紛紛入宮請見。」
魏忠賢的臉徹底地拉了下來:「好大的膽子。」
「九千歲打算怎麼辦?」
魏忠賢的面上陰晴不定,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張靜一一定已經入宮請見了吧?」
「啊……」王體乾道:「九千歲真是神機妙算啊。」
魏忠賢:「……」
這個時候,在這個語境之下,魏忠賢懷疑王體乾說他神機妙算,是在侮辱他。
王體乾心裡恐懼,隨即又急了:「現在當如何?」
「還能如何。」魏忠賢勃然大怒,拂袖道:「尋常的百戶,敢這樣大膽,直接找個地方埋了便是。只是這張靜一……去面聖吧,就算是陛下……也沒辦法包庇他,畢竟他犯了忌諱,只要人贓俱獲,便好說。再者說了,他們錦衣衛,不也請罪了嗎?這罪逃不掉。內閣幾位學士……也見駕,挺好!你隨咱一道見駕,到時你來狀告,咱和幾個學士幫腔,不怕陛下不揮淚斬馬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