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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君面無表情,眼眸撲朔不明。
鄧演之道:「至於錦衣衛的事……也是防範於未然,借著錦衣衛的事,好讓天下人曉得,廠衛在督師這兒,吃了悶虧,將來……廠衛無論是偵緝了周向的過失,亦或者……他們膽大妄為,想要藉此誣告王公,王公也大可以,推諉到怠慢了他們頭上。這樣一來,這邊的局勢,無論如何發展,廠衛若真想對王公或者是這督師行轅的人不利,也可從一面倒的彈劾,變成雙方互噴口水。」
王文君道:「周向這個人,心思太雜了。」
「不是雜,是到了這一步,只能這樣走。這叫形勢比人強,督師……學生有所預感……這海賊,可能真的不是尋常海賊了,寧波衛那邊……也是這樣的情況,海賊突然襲擊,而後摧枯拉朽,當地的游擊將軍,幾乎不堪一擊。」
王文君惡狠狠道:「兵竟不如賊也!難道我這麼多兵,就無一人有勇氣嗎?」
鄧演之嘆了口氣,道:「學生倒是聽聞,各衛的情勢,比想像中糟糕。」
「你聽聞了什麼?」
「他們都說,備海衛的這些官兵,不堪一戰,他們確實是照著紀效新書來練兵,可實際上……不如戚家軍遠甚,還有人戲稱:說是備海衛上下,見敵而逃者為上勇,聞敵而逃為中勇,誤聽而逃為下勇。就以寧波衛那邊的情況來看,他們是看到了海賊一窩蜂的殺上來的,於是旋即潰逃,這已算是上勇了。比起那些風聲鶴唳,聞風誤聽而逃者,不知強了多少倍。」
王文君臉又抽了抽:「你的意思是……整個沿岸諸省,都要潰爛?」
鄧演之道:「學生實不敢說這樣動搖軍心的話,只是……現在看,這些海賊,確實非同一般,他們的艦船,神出鬼沒,其實……現在看,可能他們襲擊了一處之後,並不會逗留,給我們抽調精銳去圍剿的時間,而是劫掠一空之後,又回到艦船上,等過了一些日子,便要出現在下一處。王公……可能要出事了啊。」
王文君其實也已隱隱感覺到了,只是他還算是鎮定,於是站起來,背著手踱步:「早知如此,老夫不如在京城……」
鄧演之道:「事已至此,再想這些,已是徒勞無益。」
「你有什麼辦法?」
「一旦沿岸諸省糜爛,對王公個人而言,可能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朝廷一定需要替罪羊……」
王文君似乎沒有為此而噤若寒蟬,不過他臉越發的深沉:「沒有良策嗎?」
「有一個。」
「但說無妨。」
「效仿那知州劉向!」
王文君凝視了鄧演之一眼。
這些話,只能關起門來說,也只有在鄧演之面前,他才會放得開一些。
不過……他埋著頭,又踱幾步:「怎麼說?」
「誇大賊情,宣揚各處的將軍如何死戰……」
「就怕各省未必都是鐵桶一塊。」
「王公忘了那些絲綢?」
「你的意思是……有人會趁亂,借著賊來,正好清一清府庫?」
「有人得了利,便洗不清自己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王文君嘆息道:「若如此,老夫豈不成了亂臣賊子。」
「不,王公何不往好處想一想。」
「怎麼往好里想?」
「王公想想看,當今天下,廠衛當道,神州華夏,凡是明理之人,盡都痛不欲生,此番……海賊襲來……未必不是契機……」
「你繼續說。」
「王公可以調撥南京的一部東林軍,來這鎮江。」
「哼!」王文君道:「他們只怕未必肯來。」
「要的就是他們不肯來,將矛盾公開化。」
王文君詫異的看著鄧演之:「你的意思是……」
「矛盾公開了,各處遇襲,難以抵擋,諸省糜爛,責任就是他們的。」
「若他們來了呢?」
「來了就繼而抽調他們去福建,去浙江,去山東……這些人傲慢無比,歷來不將王公放在眼裡,總有他們不聽調的時候。」
王文君臉色煞白,嘆息道:「老夫讀聖賢書,心懷天下蒼生,實不願做這樣的事。」
頓了頓,又道:「只是形勢所迫,只能苦一苦東林軍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天降神兵
一封封奏報,自鎮江送至朝廷。
內閣和六部這邊,已是亂成了一鍋粥。
因為訊息實在太多,也過於密集。
海賊的戰法,確實和倭寇一樣。
只是實力明顯的強了許多。
而且絕不是一群散兵游勇。
而是真正的正規軍馬。
他們的艦船,四處出沒,突然在某個口岸出現,隨即發動襲擊,襲擊之後,燒殺一番,又如潮水一般的退去。
這給整個沿岸所帶來的恐慌,是極震撼的。
最重要的是,督師王文君的辦法,根本無從抵禦。
其實現在情況就等於是,王文君在數千里的海岸線上,直接擺出了一個長蛇陣。
這數千里地裡頭,大擺長蛇之後,其實兵力早就稀釋的乾乾淨淨了。
而對方乃是船隊,則可以隨時攻擊任何一點。
莫說本來這各路什麼李家軍、王家軍,本就不堪一擊,就算是能戰敢戰,對方集中的卻是優勢兵力,一舉將你這一點擊潰,而後便可從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