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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不冷不熱地道:「看來你是不服氣了?」
「下官能有什麼不服氣的。」吳淳夫笑了笑道:「就算撥發給工部的銀子,也不是落到下官的身上,只是……現在朝野內外,都多有怨言。」
說著,他壓低了聲音,接著道:「就說錦衣衛吧,這錦衣衛從前,可都是在您的手裡,如今呢……可還和您有什麼關係?錦衣衛是如此,旅順也是如此。九千歲有沒有想過,再這樣下去,您和下官這些人,從此之後……」
他沒有說下去,可這話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魏忠賢便嘆了口氣道:「咱知道你的意思,這幾年,你們跟著咱,確實是出盡了風頭,你們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平步青雲,又有哪一個,不是坐鎮一方?可如今呢……咱也知道,你是泉州人,福建布政使司那邊,只怕也要預備清丈土地了吧。你們吳家,在泉州有多少土地?」
吳淳夫聽罷,便低頭不答。
魏忠賢道:「咱聽說,福建布政使司那邊,人多地少,許多人不得不偷偷下海,甚至跑去西洋……你看,咱們大明天朝上國,本該是最富庶的地方,可結果呢?大明的子民,卻需一窩蜂的歷經千辛萬苦,去海外討生活。你說說看,這……這大明中央之國,卻連西洋藩屬都不如了嗎?」
「咱自然清楚,用這些話來奉勸你,你定然是不喜的,畢竟……咱是斷子絕孫的人,也不似你們吳家那般,是士紳出身,早有家產。咱自然也不能奉勸你大度。只是現在陛下已經決心推行新政,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法更改了。你是工部尚書,答應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至於那張老……」
本來想稱呼張老弟,不過魏忠賢很快意識到,那狗東西似乎現在已是惡名昭彰,這名聲比他這個九千歲還臭呢!於是改口道:「那張靜一……不過是為陛下分憂而已,你說陛下寵幸他,這倒沒錯,可這是帝心,這個時候反張靜一,就是反陛下,咱們為奴為臣之人,真要到亂臣那一步嗎?那些遼東諸將的下場,你是見識了,江南那些亂黨的下場,又何嘗沒有見識?你聽咱一言,好好的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夠了……不要學外頭某些人……」
吳淳夫聽罷,忙是點頭,訕訕道:「是,是,九千歲說的對。」
他便再不提這件事,又閒坐了片刻,隨即起身告辭。
等出了魏忠賢的府邸,隨即坐上了轎子,他臉上變得不對起來,而後吩咐轎夫道:「去劉府。」
半個時辰後,他抵達了一處府邸,卻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說了一番話:「勸人大度,非人也!」
……
魏忠賢笑吟吟地讓自己的兒子魏良卿去送了吳淳夫出去,等這魏良卿回來復命。
便見自己的爹魏忠賢這時候端坐不動,手上則是把玩著一串念珠。
魏良卿乖順地道:「爹,人送走了。」
魏忠賢淡淡地道:「臨走時說了什麼?」
「什麼也別說,只說讓兒子多照顧著爹,怕您身體不好。」魏良卿老實地道:「他一直掛念著……」
魏忠賢卻是冷笑,眼中泛著精明,打斷了魏良卿的話:「你呀,終究是太年輕了,不曉得此中的意思。」
「這……這……」魏良卿一時瞠目結舌,眼中泛著惘然。
魏忠賢閉上眼睛,嘆了口氣,略顯疲憊地道:「他們這是在逼咱呀……」
於是魏良卿甚是不解地道:「可是我見他對爹依舊恭順,怎麼可能……」
魏忠賢這才微微張眼,道:「你不懂,權力既是自上而下的,也是自下而上的,咱這九千歲,你以為是怎麼來的呢?對上……是陛下信重咱,所以咱才可以在司禮監里,掌握國家大策。可是對下呢?單憑一個司禮監,就算再加上一個東廠,你以為……就當真可以權傾一時了嗎?」
「你錯啦,咱之所以有今日,是因為有一大群人,他們無論因為什麼原因,投靠到了咱的門下,為咱排憂解難,所以……朝廷下發的旨意,有人可以陽奉陰違,可是咱交代下去的事,人們卻是爭搶著去做,你知道為何嗎?」
魏良卿顯然從沒想過這些事情,此時震驚地看著魏忠賢道:「為……為何……」
魏忠賢嘆息道:「朝廷的事,就算是辦妥了,那也是作為臣子的本份,就算辦不好……可是他辦不好,別人也未必辦不好,至多也就是被申飭一番罷了,所以朝廷明旨,未必就有效。可咱交代的事,就不一樣了,因為無論交代什麼,大家都曉得,咱會念他的情,會曉得他辦事得力,會欣賞他,自然而然,大家便爭搶著去幹了。」
魏忠賢道:「所以咱這些年,只要有人辦什麼事,咱就給他們什麼好處,如此一來,大家都知道給咱辦事,會有獎賞,於是願意給咱辦事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可是現在……」
魏忠賢無語地看著還一頭霧水的魏良卿,而後道:「現在……情況卻大大不同了。」
第六百五十章 陛下入宮
魏忠賢說到了這裡,禁不住長嘆:「所謂樹倒猢猻散,並不是只是說,咱有一日失了寵幸,大家紛紛改換門庭。你要知道,這些投靠咱的人,他們雖都叫一個閹黨的名兒,可實際上……他們不是一個個木樁子,他們是人!」
說到這裡,魏忠賢決心好好給自己這傻兒子上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