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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皇帝擺著手道:「事情能解決就最好不過了,衍聖公……這狗東西,犯了這麼多的罪,當然該死,朕都沒他壞。」
張靜一:「……」
天啟皇帝又嘆了口氣,接著道:「最可惡的是,這衍聖公比朕還壞十倍,可這天下之人,人人都說他是至德至孝之人,可朕至少也不算太壞,卻人人罵朕是昏君,這該死的世道!」
張靜一禁不住笑了,道:「人的好與壞,本是評價一個人的標準。起初的時候,就是如此的。可是到後來,開始有人慢慢的把持了輿論的公器之後,這等事,卻漸漸的開始變了。衍聖公必須得好,這是因為,在讀書人眼裡,這是他們的道德牌坊,所以孔衍植無論做什麼缺德的事,自有無數大儒為他們吹捧,也有讀書人,為他掩飾自己的過失。」
「可是陛下不一樣,當初的時候,我大明是皇帝與士紳治天下,可到了後來,士紳越來越壯大,土地越來越多,這時,彼此的矛盾就出現了,朝廷若是多收一些錢糧,士紳就得少得一些,彼此之間……利益相爭,其實早已成了水火不容的關係,這個時候,陛下還指望這些人為陛下說話嗎?」
張靜一頓了頓,又道:「依臣愚見,陛下無論做任何事,無論是好是壞,橫豎這些人口裡也吐不出象牙來,又何須在意。」
天啟皇帝頷首,臉色漸漸凝重起來,冷冷道:「一群養不熟的狼崽子。」
張靜一不甚在意地道:「其實這也無可厚非。譬如一個士紳,原先家裡有一千畝地,朝廷給他們厚待,比如給他的地免稅,他一定會感恩戴德。可慢慢的,他越來越壯大,土地不斷兼併,開始變成了一萬畝、十萬畝,奴僕也越來越多,家裡的錢糧堆積如山,這個時候,他的實力更強,朝廷給他任何的賞賜,他也都不放在眼裡了。」
「可若是朝廷稍稍對他有一丁點損失,他便要咬牙切齒,恨之入骨。這個時候……他與陛下,已從彼此相依的關係,變成了彼此仇恨。長此以往……這些人……遲早要成為禍亂的根源。」
天啟皇帝凝視著張靜一,不由皺眉道:「這樣說來,張卿的意思是……」
張靜一目光炯炯地看著天啟皇帝道:「這也是臣非要誅衍聖公的主要原因,既然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又何須客氣呢?臣此次縱容孔家人鬧事,其實也不只是鬧事這樣簡單……而是……」
說到這裡,張靜一頓了頓,認真地看了天啟皇帝一眼:「而是……藉此機會……抓住那麓山先生……」
天啟皇帝已有許多次聽到這個麓山先生這號人物了。
這個人在天啟皇帝看來,乃是萬惡之源……
第五百六十七章 浮出水面
不過……天啟皇帝覺得很不可思議。
因為張靜一分明奏報,這個麓山先生,確實和衍聖公沒有太大的關係。
若是真有聯繫,張靜一早就大做文章了,還等著給衍聖公搜羅出這麼多罪來?
畢竟……謀反就足夠這衍聖公槍斃一百回了。
既然如此,那麼……殺衍聖公,和這麓山先生有什麼關係呢?
於是天啟皇帝凝視著張靜一,道:「你繼續說下去。」
張靜一道:「這個叫麓山先生的人……絕不是省油的燈……陛下想想看,勾結遼將,與衍聖公的女婿勾結,又想辦法,影響到了外戚張家,這朝中有幾個人和他勾結,迄今為止,更是一無所知。可怕的還不只是如此……而是這個麓山先生一直都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陛下,此人鬧出了這麼大的事,可實際上……只是在背後來影響,卻好像又根本不存在於世上一般,那麼……臣的推斷是,此人智計過人。這其二嘛……」
天啟皇帝瞪他一眼,才道:「不要賣關子。」
張靜一便道:「這其二,便是此人一定有著巨大的背景,以至於他與任何人接觸,都能取信對方。」
天啟皇帝頷首。
這倒是實話。
有的人出門就是靠刷臉的,當大家知道此人是個厲害人物時,那麼接觸各色人等,大家才肯跟他干此等要命的勾當了。
天啟皇帝也不禁好奇起來,於是眼眸緊緊地盯著張靜一,道:「這樣說來,那麼……此人……到底是誰呢?」
「臣不知道。」張靜一嘆了口氣。
天啟皇帝道:「那麼卿家方才……」
「其實臣很擔心。」張靜一認真地道:「正是因為此人背景深厚,而且從他行事風格來看,是個極謹慎之人,所以……臣擔心的就是,陛下安然回到了京城,識破了亂賊的奸計,那麼以此人的謹慎,一定會立即開始隱匿起來,甚至遠走高飛,自此之後……便無影無蹤。」
天啟皇帝頷首,張靜一的判斷確實沒有錯,這個人行事縝密,雖聯絡了許多人,但是事後卻發現,竟都沒有一丁點的痕跡,那麼這個人的謹慎,就顯而易見了。
現在事情敗露了,依著這樣謹慎的性子,此人會立即消失,乃是情理之中。
張靜一接著道:「可是此人一旦遠走高飛,那麼這線索,也就徹底的斷了。陛下……勾結遼將,差一點殺死陛下,甚至是……種種的後手,現在回想起來,都禁不住讓人心生恐懼,若不是陛下有齊天之福,現在勝負還未可知。」
「這樣的人若是不揪出來,不查出他的背景,這遲早會成為我大明的腹心之患,正因為如此,臣才果斷殺衍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