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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不過軍營里不准喝酒的規矩是我定的,不能由我來破壞,我們出去喝。」莊繼華淡淡的說。
「行。」蔣先雲首先贊同,他想起上次莊繼華也出現過同樣的事情,那是在鄧演達出走之後,莊繼華也是消沉了一段時間,後來不知怎麼好了的,這次也許是因為廖黨代表的事,喝趟酒舒緩一下也許就好了,現在可不比那會那樣消閒。
一行人敲開營門對面的茶鋪,油燈下就開始喝酒,莊繼華這下也放開了,來者不拒,碗到酒干。酒,是鄉間農家的土釀,辛辣刺喉;菜,也是農家小菜,此情此景正好一醉。
喝酒自然不是喝悶酒,話題一會就扯到廖案,蔣先雲和陳賡沒有去廣州,自然不知道詳情,便向莊繼華打聽,這反而讓莊繼華產生錯覺,以為他們的目的就是這個。
「黨代表遇刺我個人認為是一次必然中的偶然。所謂必然,是指黨代表堅持整軍整頓財政,使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受到損失,是他們的報復。所謂偶然,我們其實事先有所察覺,也對他們採取了一些監控,但監控力度不夠,未能有效防範他們中某些人的個人行動。」
「這麼說你認為這個一起個人行動?」蔣先雲問道。
「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是這樣的。」莊繼華將碗裡剩下的酒一口喝乾,今晚莊繼華表現出來的酒量驚人,蔣先雲估摸著他和陳賡加起來也不是對手,不過旁邊還有宋雲飛和伍子牛,也是酒量奇大的人。
「胡毅生、林直勉他們曾經密謀過刺殺黨代表,可不知為何沒有實行,順便說下,胡漢民是知道這事的,他沒有告發,也沒有制止。朱卓文很可能是單獨行動,至於香港傳出的200萬,這個很可能僅僅是傳聞。」
蔣先雲見莊繼華喝得很快,悄悄示意陳賡不要給他倒得太急,可陳賡卻似乎沒有注意,只要莊繼華的酒杯乾了,就立刻給他滿上。
「文革,我聽說你主張地主也可以進農會,你能不能說說為什麼?」蔣先雲陸續知道劉家塘發生的事情了,他心裡早就存了問問莊繼華的心思。
「地主為什麼不能參加農會。」莊繼華翻眼問道,隨後打了個酒嗝,酒氣直衝蔣先雲的臉上。
「成立農會的目的本來就是對付地主的,那地主要參加了農會,加上他們本身代表的宗族優勢,很容易獲得領導權,農會的性質就有可能改變。」
「你……你那是……階級鬥爭……理論,」莊繼華嘿嘿一笑,用力將嘴裡的菜咽進肚裡後才說:「發動農民也要制約農民,為什麼呢?就好比吃飯,不吃,你要餓死;吃得太多,你會漲死。發動群眾也是這樣,群眾不發動起來,革命不會成功;可是群眾發動起來有會產生另外一些問題,最典型的是,過激。」
莊繼華說得有些激動了,站起來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掛在旁邊,然後又說:「群眾在很大程度上是盲目的,衝動的,為什麼呢?因為群眾的目光是片面的,局限的,特別是在中國這個封建主義還很嚴重的國家,大多數群眾都缺少文化,特別是農民,他們甚至可以說是愚昧的。所以既要發動他們起來鬥爭,又要限制他們的盲目和過激。」
「你認為這種盲目或者過激具體表現為什麼呢?」見蔣先雲也有三分醉意了,陳賡便接著問道。
「任何革命都是利益再分配,」莊繼華又一口喝乾碗裡的酒:「其中最主要的是經濟利益和政治利益;美國獨立戰爭是一場由經濟利益引起的革命,最初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從英王手裡拿回收稅權,結果最後發展成了爭奪政治權利;法國大革命、蘇俄的革命無一不是如此,革命造成了經濟政治利益的再分配。革命中的政治領袖需要群眾的支持,群眾需要得到經濟利益,給還是不給?怎麼給?給到那種程度?於是就會有人提出過激的主張,當這種主張出現後,政治領袖們是支持還是反對?肯定只有支持,因為他們不能反對,反對就變成了與群眾對抗。」
莊繼華又喝了口酒,他感到這酒越來越適口了,原來的那種辛辣好像不見了。
「具體到現在,其實我最擔心的不是群眾發動的問題,巫山,你知道嗎?」莊繼華拍拍陳賡的肩膀,對他說:「巫山,我最擔心的是國共合作,比如農民提出分田分地,貴……黨是支持……還是……反對……國民黨會幹嗎?不會,用你們的話說,國民黨是有產階級,就拿軍隊……來說吧,大多數軍官家裡都是地主或者富農,你把他們家裡的財產分了,或者……殺了,他們會怎麼辦,他們會造反。」
「所以讓地主進入農會就是要制約農會,制約過激行動?」蔣先雲問道。
「對,其實……就是維護……國……共……合作。」莊繼華醉意朦朧的說。
宋雲飛和伍子牛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的,宋雲飛閱歷強些,多少還懂點,伍子牛幾乎完全不懂,他醉醺醺的說:「管他們什麼合作,我就聽你的,長官,我們再喝。」
說完一揚脖就把碗裡的酒喝乾了,莊繼華也有樣學樣。宋雲飛看看陳賡,他有些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陳連長,我們喝一碗。」
把手裡的酒碗跟陳賡面前的一碰,然後一口喝乾,陳賡知道宋雲飛看出點什麼了,只好愁眉苦臉的端起酒碗,一口喝下,不過好多都從他嘴邊流出,把軍裝染濕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