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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越發強烈了,莊繼華似乎非常看好共產黨,而且今天他說的話雖然尖銳,但更多的象是在勸諫。
「呵呵,托莊將軍吉言,在中國建立社會主義是我們共產黨人的理想,」毛澤東決定試探下:「不過那時候,莊將軍會在那裡呢?」
莊繼華沉凝片刻,慢慢的說:「那要是什麼狀況,如果貴黨是和平方式的,我會在國內;反之,我可能不會。」
「哦,莊將軍不會是葉公好龍吧。」毛澤東依舊保持笑意,語氣卻略帶諷刺:「不過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場中氣氛頓時泛起絲尷尬,宣俠父在旁邊有些緊張,今天毛澤東一直很注意聽莊繼華的話,而莊繼華一直在挑起話題,毛澤東則一直在解釋,這有點不符合宣俠父了解的毛澤東的性格,現在毛澤東開始反擊了。
第三部 血火抗戰 第八章 詭道 第二節 陝北行(九)
毛澤東的反擊如此犀利,毫不留情面,宮繡畫有些緊張的看著莊繼華,莊繼華卻沒有絲毫尷尬或生氣,只是凝眉思索,宮繡畫忍不住開口說:「毛先生此言差矣,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就以蘇俄為例,史達林口口聲聲建立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政權,可實際呢?竊以為馬克思所言的社會主義之形而已。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觀今日之邊區,政權形式與蘇俄何其相似。」
宮繡畫的指責沒有讓毛澤東意外,他一手夾著香菸,另一隻手輕輕拍拍身上的菸灰,很大氣笑道:「宮女士此言頗有偏頗,社會主義不是洪水猛獸,我們共產黨人更不是妖魔鬼怪,當今中國要論危牆當首推日本德國式的帝國主義,況且我們各國形式不同,我們中國共產黨人並沒有想在中國建立蘇俄式的體制,我們希望的是中國成為一個民主的多政黨體制國家,中國也只有走民主體制才能富強,今天蔣先生搞獨裁,所以我們要反對,如果明天,我們毛澤東搞獨裁,你們照樣可以反對我,打倒我,獨裁道路在中國是走不通的。」
「很多人說中國有兩千年的專制,其實中國不缺少民主的土壤,霍光可以廢皇帝,皇帝不行,換個人當皇帝就行了;今天我們就應該這樣,我們共產黨若不行,換個政黨,地球照樣轉。」
「我是支持多黨民主制的,」莊繼華開口說,毛澤東要引古論今,這方面他可不是對手,根本無話可談,他便又把話題拉回來:「毛先生說得很好,今天中國只有兩個政黨可以決定中國前途,貴黨和我們國民黨,但危險的是,兩黨都有武裝力量,當兩黨利益無法調和之際,內戰的危險必定增加,對此毛先生有何見解。」
「你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毛澤東還是沒在意,大手捂在嘴上猛吸口煙:「蔣先生一向喜歡獨裁,貴黨中有不少人堅持反共,要消滅我們,我們只能抵抗,莊將軍,我們希望你能發揮作用,消泯戰禍,促成和平建國。」
莊繼華一時沒聽懂,他分辨說:「在特殊時期有一定的獨裁對國家沒有壞處,我和委員長談過多次,委員長堅持總理勾畫的建國路線,而且中國農村宗族勢力強大,必須採取鐵腕才能打破,農民膽小怕事,更重要的是他們不清楚如何行使手中權力,所以我認為訓政再持續幾年是可以接受的。」
「莊將軍在重慶不是實行了民主選舉嗎?」毛澤東饒有興趣的問道,話中含義卻是,剛才還口口聲聲支持民主,現在卻又說支持訓政,這前後不一。
「那是黨內選舉,」莊繼華的表情有些無奈:「在行政上,我還不敢完全實行普選,而且參政會的權力也是逐步放開的。」
「要取真經就必須經過九九八十一難,」毛澤東呵呵笑道:「唐僧取經,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難,不能說有妖魔鬼怪就不去取經了吧。」
還好,還聽得懂,毛澤東真要敞開談古論今,恐怕好多典故和人物,他聽都沒聽過。
「我一向反對劇烈的社會變革,實際上我認為,社會改良比較合適,過於劇烈會造成社會動盪,改良雖然緩慢,但勝在平穩。」莊繼華解釋道。
「你的觀點和梁漱溟先生有相似之處,」毛澤東說:「改良和革命不是矛盾,是同伴,只不過一個走得快些,一個走得慢些。」
這一次莊繼華沒有點頭,他很嚴肅的搖頭說:「毛先生,西方有個哲學家曾說過,革命者最容易犯的錯誤是,在革命過程中失去最初的革命理想,毛先生,您對這話怎麼看?」
(這話記不清原話了,大致意思是這樣——作者注)
「我們共產黨人永遠不會喪失我們的理想,作為共產黨員,首先想到的就是勞苦大眾,這是一個共產黨員的基本條件,否則他就不是一個共產黨員。」毛澤東立刻意識到莊繼華此話的含義,並隨即作出反應,斬釘截鐵的說:「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們會不會因為生活或權力,喪失我們的革命鬥志,那麼我要告訴你和你的朋友們,不會!」
「如果我們中國共產黨失去了革命鬥志,失去為人民謀求利益,謀求幸福的鬥志,那我們共產黨就不再成為共產黨,就蛻化變質,人民就應該起來打倒它。」
看著有些激動的毛澤東,莊繼華不是激動而是感慨,這個時代,他接觸的大多數共產黨人,從以前的蔣先雲、揚其剛、周恩來,到現在邊區接觸,見到的共產黨人,他們多是意志堅定,嚴於律己,心懷天下,悲天憫人,與前世見到的多數官員大不相同,其中變化何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