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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文革的動作好快。」龍繩祖心裡苦笑,他感到小客廳里有些氣悶,便提議道:「我們到後花園走走如何?」
警備司令就是原滇軍城防司令部,司令部位於五華山西南,是原雲南提督衙門,中法戰爭後,清廷在雲南編練新軍,這座提督府就是那時修的,占地廣闊,後面還有個演武場和小花園。
猛一聽去小花園,趙參謀有些犯難,被龍繩祖看出來了,他哈哈大小,拍著趙參謀的肩膀說:「見不到冉司令,我是不會走的。」
肩頭傳來的疼痛讓趙參謀咧咧嘴,楊運新也笑道:「放心吧,我一定要見到冉司令才會走的,什麼時候冉司令有空見我們了,我們再回去。」
這話要還聽不懂,趙參謀就白混了這幾十年,心中雖然還在懷疑,人卻已經向小花園走去。到了小花園,趙參謀找了藉口,便離開,悄悄從警衛營調了一連人,把花園外面圍得死死的。
等趙參謀走後,龍繩祖和楊運新便在花園的水榭旁坐下聊天,此刻正值春深,各種花木盛開,山茶、牡丹、杜鵑,紅白相間,蜜蜂蝴蝶穿梭期間,寬大蔥綠的芭蕉葉,向空中婆娑伸展它的肢體。院子雖小,卻美不勝收。
可倆人卻無心欣賞這繁花美景,不約而同的嘆口氣,楊運新看看龍繩祖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龍繩祖首先開口。
「家父這次恐怕又錯了。」龍繩祖望著池水,幽幽的說。
「二公子有何見教?」楊運新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上次錯了,丟的雲南,這次錯了,丟的可是滇軍將士和雲南父老鄉親,將來恐無面目見雲南父老鄉親。」龍繩祖越說心裡越悽苦。
「你不能勸勸他嗎?」楊運新還是拿不定龍繩祖的心思。
「昨天你們走後,我勸了一夜,他是半點聽不進去,當年一敗,讓他耿耿於懷,做夢都想恢復雲南,哼,汪精衛給他畫了一個餅,就忙不迭的拿來救命,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老了。」
楊運新沒想到龍繩祖說得這樣刻薄,有些驚訝的看著龍繩祖,後者的神情悲苦,剛才大咧咧的少爺氣,一掃而空,這下他明白了,龍繩祖是真反對龍雲此舉,可又沒辦法說服龍雲,放下吧,又不能看著父親跳進這個火坑,陪著跳吧,又心有不甘。
「二少爺,既然你把話挑明了,我也不藏著掖著,」楊運新正色的說:「莊主任把我扣在這裡,我心甘情願,叫我跑我都不跑,老主席要搞和平運動,我是不贊成的,不但我不贊成,師裡面大部分軍官都不贊成。此外,看看現在國內局勢,抗戰是大勢所趨,全國民眾支持,雲南各界民眾的抗戰熱情很高,我斷定,老主席一旦宣布和平運動,雲南的父老鄉親必定群起攻之,還有老蔣為什麼在汪精衛出走後,立刻把莊文革派到昆明來?就是盯著雲南的,老主席想在滇南搞自治,成立新政府,雲南內戰必起,到時候,政治軍事雙重壓力下,恐怕連一個月都支持不了。老主席對我有恩,我不能對老主席開槍,也不願意參加什麼和平運動,莊主任把我關在這裡,我高興得很。」
楊運新坦率的話里含著股辛酸,卻更讓龍繩祖心驚肉跳,楊運新可以這樣做,其他人難道不能這樣,和平運動還沒正式宣布,這軍心就散了,到時候中央大軍一到,還不立刻灰飛煙滅。
龍繩祖上下打量了下楊運新,心說平時這人不哼不哈的,真是悶葫蘆心裡有數,以前小看了這個人,難怪盧漢不留別人,偏偏把他留下。
「只有看大哥能不能勸阻父親了,想在一切希望都在他身上了。」龍繩祖苦澀之極,到時候他該怎麼辦?
「還有一個人,盧軍長,」楊運新思索著說:「我來之前給盧軍長去電了,把老主席的事向他報告了,請他速拿主意。」
「要是他也贊成呢?」龍繩祖苦笑著問。
「那就沒辦法了,一切都完了。」楊運新無可奈何,龍雲如果真的宣布和平運動,盧漢必定被猜忌,蔣介石肯定要解除他的軍權,整個老滇軍就無可挽回的崩潰。
「一切都完了?」龍繩祖有些不解。
「這還不簡單,老主席宣布支持汪精衛,老蔣肯定宣布討伐,大公子在滇南起兵護駕,這邊肯定是莊文革,按我說,這三年,雲南的變化你看見了,莊文革待我們老滇軍不薄,文官留用了,部隊擴編了,裝備換了,軍餉按月如數發放,再加上大義的名分,民心軍心都被他拿走了,老主席拿什麼與他對抗?後勤一斷,老主席怎麼辦?只有向日本人求援,這就作實了漢奸罪名。
老主席這邊完了,盧軍長那邊也好不了,五十八軍肯定會被整編,大部分軍官會被調離,要不了兩年,這支部隊就回徹底中央化,而且老蔣還名正言順,你說這不是全完了嗎。」楊運新唉聲嘆氣的說。
儘管催著春日的暖風,冷汗卻順著龍繩祖的脊樑往下流,他愣怔半晌才傻傻的崩出句話:「這番話你為何不給家父說說?」
「唉,二公子,老主席想在盡看到好的,什麼汪精衛一通電,國內地方勢力群起響應,老蔣必然下台。我要說這樣的話,他是聽不進去的,能說服他的,只有你們兄弟和盧軍長。」楊運新答道。
聯想到自己的遭遇,龍繩祖承認他說得不錯,禁不住仰天長嘆,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