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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到點子上了,」鄧演達輕輕拍下桌子,大聲說道:「我在湘南選了十二個縣進行社會改革試點,何其難也,明里誰都說支持,背地裡都在使壞,可你偏偏還拿他沒辦法。」
看著鄧演達苦澀的面容,莊繼華心中稍微楞了下,湖南隸屬九戰區,司令官陳誠和薛岳,省主席張治中,他們都是鄧演達的好友,這也是鄧演達選擇湖南實行社會改革的原因,難道這些人也不支持他?
冷眼瞧過去,除了鄧文儀和李之龍外,其他人都有些茫然,看來只有他們倆瞧破了其中的奧妙。
「張文白和陳辭修應我該不會看著老師孤軍作戰吧?」莊繼華試探的問。
「他們呀,穩有餘,進取不足。」鄧演達苦笑著搖搖頭,湖南現在已經是前線,很可能是下一個攻擊目標,日軍張治中和陳誠都不贊成在這個時候作什麼社會改革,主張沿用舊系統,在保持社會穩定的情況下進行一些小改。
「社會改革必定引起陣痛,必須要政軍一起黨上,如此才有成功的希望。」莊繼華斟酌著說道,同時他也明白阻力主要來自那裡了。
陳誠和張治中即便不贊成鄧演達的主張,也不會主動下絆子,但陳立夫就不會了,湖南省黨部必定會阻撓,其次減租減息將損害湘軍軍官階層的利益,何健也不會坐視不管,蔣介石更不容許鄧演達成功,如此三面夾攻,他能成功才有鬼了。
「文革,我已經向委員長提了,到貴州來給你當副手。」
莊繼華頓時目瞪口呆,不但是他,其他人也都傻了,鄧演達來當副手,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好版響莊繼華才回過味來。
「老師,您別嚇我好不好,」莊繼華求饒般的拱拱手:「嚴老師已經讓我倍感惶恐,您要……,乾脆這個西南行營主任您來當得了,我給您當副手。」
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李之龍卻感覺巨大的危險正在靠近,對鄧演達的要求,蔣介石絕不會簡單的這樣看,鄧演達和莊繼華合起來的力量,恐怕無論是誰都不敢小瞧,蔣介石絕不會容許這種情況發生,即便不會發生,也不會容許有這種可能性。
而且即便他不同意鄧演達過來,也會對莊繼華產生警惕,要知道,鄧演達是什麼人,黃埔系內可以排上第二號的人物,要是連他都被莊繼華吸引了,其他人可想而知。
「鄧主任,校長是怎麼說的?」李之龍強壓心中的緊張,故作鎮定的問。
嚴重看了看莊繼華和李之龍,忍不住笑了:「擇生這是跟你們說著玩呢。」
「那可不一定,」鄧演達淡然一笑:「我告訴委員長,我要在湘南推行重慶模式,如果他不同意,我就到貴州來給莊文革當參謀,如果他不同意,我就辭職,反正現在這個官就是空殼。」
莊繼華在心裡長長鬆口氣,剛才鄧演達可把他嚇壞了,李之龍卻依舊緊張:「校長怎麼說?他同意了嗎?」
「他怎麼會同意。」鄧演達有些不屑:「他這人總是這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把權力抓得死死的。」
包括李之龍在內其他人都不敢說話,莊繼華沉凝片刻:「鄧主任這話我不贊同,校長和主任的關係舉世皆知,雖然因為抗戰走到一起來,但原來的積怨只是暫時放下,就像您在懷疑校長,校長何嘗不在懷疑你,這其中有雙方的原因,責任不能由校長一個人承擔。另外,共產黨和我黨關係也是如此,原來的兩黨矛盾被民族危急所掩蓋,如果現在不採取步驟化解,抗戰勝利後,內戰的風險會很大。」
「採取步驟化解?」嚴重皺起眉頭,忍不住反問道:「如何化解?需要那些步驟?」
「具體怎麼作,我也不知道。」莊繼華嘆口氣,兩黨之間的矛盾太深,在重慶,共產黨利用參政會和第三廳,大肆活動,在陝北,蔣介石將胡宗南部調到西安,部隊擴充到二十萬人,包圍陝甘寧;在敵後,兩黨武裝頻頻發生摩擦,在山西河北,朱懷冰九十七軍與八路軍數次激戰,在山東,一一五師與于學忠和李仙洲兩部頻繁交火;在江南,陳毅粟裕率領的新四軍東進縱隊正與國民黨蘇北部隊對峙,一場大戰正在醞釀。
「不過,我認為,兩黨最好能在政治上達成協議,組成一個類似邱吉爾內閣那樣的聯合政府,在合作中取得信任,這樣勝利後,內戰的危險才可能下降。」莊繼華嘆口氣,然後正色的對鄧演達說:「鄧主任,有些情況,不能全怪校長。」
鄧演達冷冷的哼了聲,忍不住嘲諷道:「真是好學生呀,你一直都在替他說話。」
嚴重見狀連忙圓場:「算了,算了,別說這些煩心事了,很多年沒這樣聚在一起過了,這兩年仗打得艱難,黃埔同學為國捐軀者眾,我們先敬他們一杯。」
說完率先站起來,衝著東方舉起酒杯,然後將酒灑在地上,眾人也隨之站起來,沖東方將酒灑在地上。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黃埔建軍時,我輩灑熱血。」鄧演達奮身吟道。
鄧演達這一開頭,嚴重,鄧文儀,曾擴情紛紛跟上,引來一遍叫好聲,只有莊繼華在往後躲。莊繼華最煩作詩了,可這個時代,作詩的場合太多,軍人作詩,文人作詩,甚至連馬寅初這樣的經濟學家也作詩,他真不知道前世的國學是怎麼失傳的。
就在他們吟詩作對時,在同一餐館的另一座包廂中,紀妃香正與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人坐在一起。桌上的菜只是淺淺的翻動了幾下,杯中的酒也只是淡淡的抿了幾口,包廂內十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