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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純樸的風氣讓他不敢確認自己是否是在傳說中的「民國」時代,因為在他看過的書里,這個時代應該混亂的,農民是悲慘的,地主是沒有人性的,相反,他看到那些地主和農民的關係與書上或者某些電視劇裡面的完全不一樣,至少比前世的民工強,至少目前看來是。
青石板,翹角樓,繚繞的輕煙,扛竹棒的漢子,盤了髻子的小媳婦,留著劉海梳著長辮的大姑娘,穿旗袍的女子很少,偶爾走過一個,卻絕非在後世影視劇中常見的那種高開衩的,頂破天開到小腿彎,飄逸的身姿卻也養眼,小鎮古樸純淨自然。
莊繼華施施然走在街道上,不時打量兩旁的店鋪,卻絕沒有進去的意思。他在上山前把自己帶到這個時代唯一有點貴重的值錢的東西——手錶,送進當鋪,換來360個大洋,老朝奉明白告訴他這表肯定不止這個數,但真要賣出價,只能到上海,南京那種大城市去,無奈之下也只能接受,這是他研究生畢業時父親送他的禮物,就算在美國也要上萬美元,而他帶到這個世界的其他東西,手機信用卡人民幣美元只能看看,剛開始他以為美元還算錢,正在高興時,卻看見美國先驅頭像旁的series2002的字樣,於是……,他只好承認自己是這個時代的窮光蛋。
不知不覺,他看見一個茶幌子在前面晃蕩,這時他才感到有些口渴,出來多半天了,也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盡窮晃蕩了。酒肆茶樓,文人墨客筆下江湖消息的擴散地。
茶樓門口停著三具躺轎,幾個轎夫歪歪斜斜的坐在一旁喝水閒聊。踏入茶樓,夥計殷勤的把他往樓上引,他也不說什麼,自自然然的跟著上樓,找個臨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盤桂花糕、一盤小蘇餅、一壺雲霧茶,趁夥計張羅的時刻開始打量樓上的客人。
或許是初春寒意未去,樓上的客人不多只有五桌,離他最遠的是兩個商人模樣的人,而左側是三個老人在下棋,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坐在中間的一桌人所吸引,這張桌子中間也是兩碟點心,不過多了盤松子,周遭坐著三個人,中間的那人年紀稍大,看上去有些瘦弱,穿著一藍布長衫,臉上戴一副琺瑯眼鏡,歪靠在椅子上;左手之人穿灰布長衫,一臉嚴肅,不過他最惹眼的是——光頭;右首之人看上去比較順眼,留平頭,國字臉,穿著本地很少見的西裝,這兩人共同之處都是腰挺得筆直。左右兩桌顯然是他們的隨從,這也是吸引他注意的原因。
「學校開學在即,先生希望兄長能儘快回去主持一切。」西裝的口音帶有很重的廣東味。
「多生,你也知道學校開學在即,可是要款沒款,場地,器械,教員也都沒有,學校如何辦?那些菸鬼還不停的刁難,先生事務繁忙,無法照顧,我等受些委屈還沒什麼,但長此以往,學校怎麼辦下去,與其中途停辦,惹人笑話,不如就此停辦。」光頭男的語帶怨氣地說道。
「我與兄已談過數次,先生這次是下了大決心的,學校一定要辦。至於其他事務,中開兄保證不讓兄長操心,兄長只需操心教學即可。況且惡人亦承諾全力支持,後事諒無可慮。」
「惡人?哼哼」光頭哼哼兩聲「惡人不可信,彼以主義之名行掠奪之實。我決不信可與之始終合作,互策成功。先生堅持己見,將來難免為其所害。」
「不然,我近來研究惡人之主義,其與先生之主張有共同之處,況先生已決定與之聯合,我等自當盡力襄助,兄常自謂先生信徒,難道此時要背先生而去,若如此,兄何以對同仁,何以對天下。」光頭男所言讓西裝有點激動,口氣不免直接。
這時歪坐椅上的眼鏡,伸手拿起一塊小蘇餅,「雞石,多生,嘗嘗,這小蘇餅鬆軟適口,上這雲霧茶,最是敗火,嘗一塊。」
光頭男對眼鏡似乎很是尊重,遂閉口不言,拿起一顆松子餵進口中;西裝卻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雞石……」眼鏡喝口茶後慢慢地說道。
第一部 黃埔風雲 第一章 柳暗花明 第二節 報紙
三人談話的聲音並不大,不過一來莊繼華這裡離得比較近,二來他的聽力一向比較好,聽了幾句兩人的談話,莊繼華覺得好笑,這兩人什麼名字呀,雞石,多生,還超生呢;另外也感到這樣偷聽不道德,況且他們的什麼先生,惡人好人的,自己也摸不著頭腦,於是掉頭看看街面風景,眼光掃過,他立刻又扭頭回來,這下直愣愣的盯著眼鏡面前的一疊紙,他確定,不,是肯定,那絕對是報紙。
一個在信息爆炸時代成長起來的人,來到一個幾乎完全沒有信息的時代,最痛苦最悲慘的莫過於完全得不到信息,在他的那個時代,大小狗仔隊滿地跑,報紙、雜誌、網絡,這個星球上發生的只要有一點新聞價值的事,12小時內必然傳遍網絡,24小時內就會讓全世界知道。
今天來鎮上的主要目的就是找消息的,確切的說是找報紙,可惜鎮上連郵局都沒有,識字的人都不多,從他新認的父母那裡他除了知道現在是民國十三年,其他的就是二十里範圍以內的事情,東家的豬,西家的雞,南家的媳婦,北家的兒等等,等等。天呀,民國十三年是公元那一年?這一年都發生了那些事,還會發生那些事,對一個從12歲就開始接受美國教育的人來說是一張白紙。
他一直試圖向鄰居向莊氏族人打聽消息,在他放棄了世界,放棄了國家,放棄了省,放棄了市,放棄了縣裡後,見多識廣的族長的兒子滿倉和他談了幾句近年來鄉里的見聞,最後,……現在他終於看見了報紙,……,傳說中的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