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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永泰毫不在意,仍然誠懇的說:「一事通,百事通;文革何必謙虛呢。」
莊繼華閉上眼睛想了想說:「我說點意見吧,不成熟,也不知道對不對,您參考。」
「但說無妨。」
「以前在廣州時我有個朋友對我說中國的問題是農民問題,因為農民占國民的大多數;我認為他的這個論斷是正確的,所以在重慶這兩年,我們一直很關注農村,政策都很注意保護農民的利益,我想新生活運動也一樣,它不應該只停留在城市,而應該到農村去,只有把農民發動起來了,這場運動才能成功。」莊繼華字斟字酌的說。
楊永泰沉默了,這涉及到兩人對中國現存問題的觀點的根本不同,別看楊永泰學的法律,實際上他信奉的是儒家學說,主張士人治天下,信守君臣之道,認為通過有操守的官員領導民眾可以擺脫中國目前的貧困,實現國家的富強。像他這樣的外洋內儒的官員和知識分子在民國時期很多。
莊繼華並不了解他們這樣人的想法,就算了解也是嗤之以鼻,儒家學說在他過來之前早不知道哪去了,他信奉應該說不是信奉,而是相信法律、管理、組織,只有這樣才能讓中國比擺脫貧困和戰亂,至于思想,見他的鬼去吧。
「你和梁漱溟先生的觀點有些類似。」沉默良久之後,楊永泰才緩緩的說。
「我聽盧作孚先生說起過這個人,」莊繼華立刻答道:「他也認為只有解決農民問題才能解決中國的問題,不過他提出的道路是鄉村建設,讓知識分子下鄉幫助農民,在農村建設學校,並把學校作為農村政權的基礎,這一點卻是錯誤的。」
在莊繼華到重慶後,盧作孚曾經專門向他推薦鄉村建設,他自己就在北碚搞了個鄉村建設實驗區;可莊繼華毫不猶豫的就否決了,理由是政權不是學校,而真正原因是前世沒聽說過,顯然是失敗了。
盧作孚對他的態度很失望,因此也沒有向他推薦梁漱溟和晏陽初,直到兩年之後,莊繼華才見到他們其中之一,然後他就後悔了。
「暢卿先生,下一步我打算在重慶推行減租減息,你怎麼看?」莊繼華問,楊永泰是重慶市長,名義上還是他的上司,爭取他的支持非常重要。
「好呀,」楊永泰毫不猶豫的說:「國民政府早就有這個法令,民國17年國民政府就制定過《田農保護法草案》,宣布田租不能超過四成,張靜江也在浙江就試行過,可地賦太重,士紳反對,不得不停止。重慶與當年的浙江不同,除了不收農稅外,還有強有力的繼承組織,完全有條件推行這個法令。」
但楊永泰沒有告訴莊繼華當年浙江士紳是怎麼反對這個法令的,那是見了血的,他想染莊繼華觸點霉頭,然後他再來挽回局面,賣莊繼華一個好,以便加強雙方的合作。
兩人在車上好像閒聊一樣,就把今後幾個月的工作方向給定下來了,同時還達成一個不落文字的協議,楊永泰將代替滕傑主持新生活運動,莊繼華推行減租減息。
第二部 經略西南 第五章 跋涉 第九節 中央入川(三)
見到劉湘時,莊繼華嚇了一跳,劉湘的頭髮幾乎白了一半,眼窩深陷,目光呆滯,看來六路圍剿的失敗對他的打擊不是一般的大。
「二十年心血毀於一旦。」劉湘喃喃的說:「我二十年的心血呀。」
這二十年心血是四川獨立王國還是川軍,莊繼華心中猜想是前者,不過口裡還是安慰道:「甫共,不用操心,中央軍已經入川了,川軍可以有喘息的機會,這次繼華到成都來就是為甫公重建川軍助力的。」
劉湘苦笑一下搖搖頭,喬毅夫尖銳的問:「中央打算如何重建川軍,還有胡宗南劉茂恩到底聽誰的?」
「重建川軍委員長肯定有詳細的計劃,我和楊秘書長都不是很清楚,估計在賀主任那裡。入川部隊的指揮權,委員長肯定會和甫公商議的,這點請甫公務必放心。」莊繼華心裡很清楚,川軍的損失雖然很大,可實力依然不容小窺,一旦將其逼急了,劉湘要轉而與紅軍合作,麻煩就大了,蔣介石不會不顧及這點。
「文革,你會不知道?」張斯可一副不相信的神色,他冷冷的說:「文革,自從西南開發隊入川以來,甫公可一直是全力協助,要什麼給什麼,你在重慶把我們擠兌得苦不堪言,可曾見甫公絲毫抱怨,有人勸甫公予以反擊,可甫公卻說你的政策對川人是有利的,堅決拒絕了;你現在可不能落井下石。」
「甫公對我的支持我是銘記在心的,」莊繼華很誠懇的說,的確,這兩年他在重慶執行的一套政策對四川省政府的衝擊很大,四川各地的反響非常大,對劉湘形成很大壓力,劉湘也不得不採取了一些相應措施,但四川的財政收入卻也無法採取重慶一樣的政策,所以劉湘受到的指責還是很大。但劉湘卻從未向莊繼華抱怨也沒有干涉重慶進行的改革,否則重慶的改革不會這樣順利,對這一點莊繼華是心知肚明,也是非常感激的:「川軍新敗,川政困難,我這次來成都就是為甫公提供支持的,甫公有什麼要求請儘管提,我能答應的我就答應,超過職權範圍的,我會儘量幫甫公向委員長爭取。」
莊繼華換個語氣說:「至於……,斯可兄所說之事,我確實不知道,我回國後曾經與委員長有約,我只對外不對內,我不參加剿共,這恐怕是委員長沒告訴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