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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剛好的張國燾感到有些不妥,這畢竟是鮑羅廷的一家之言,便委婉地說道:「仲甫同志,我們是不是徵求一下廣東區委的意見,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還能有什麼意思,我看他們是在廣東過得太舒服了,廣東的工人運動發展始終不如人意,農民協會呢,除了彭湃在海陸豐搞了幾個,其他地方的農協還沒有建立。那麼好的條件,卻……,告訴他們踏踏實實的做點事情,不要老想著進政府。」陳獨秀冷著臉說道。
「進不進政府我都沒意見,我想談談五卅運動以來,我黨暴露的一些問題,」蔡和森說著又用力咳嗽兩聲。陳獨秀看他難受的樣子,關切的說:「和森同志,你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別太勞累了。」蔡和森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五卅運動以來,我黨組織在初期作了些工作,可是隨著運動的深入,我黨對運動的領導明顯不足,黨的幹部整天瞎忙,沒有抓住重點,現在我感到不是我們在領導運動,而是運動推著我們前進,這是我們工作的一大失誤。」
蔡和森的話十分尖銳,會議中一陣沉默,李立三感到有些委屈,他是上海總工會委員長,是黨派去領導五卅運動的。蔡和森這話無疑在指責他對運動領導不力。但蔡和森的批評他卻無法反駁,總工會提出的十七條被總商會修改為十三條,但這十三條遭到各工會代表的反對,認為讓步太大,而接受十三條的李立三更差點被轟下台。
「和森同志的批評是事實,可是我黨領導五卅運動的主要陣地是上海總工會,總工會職員數百,下屬工會就有一百多個,事務太多,幹部太少,根本不夠用。」
與李立三有同樣感受的還有張國燾,張國燾是受中央委派負責指導上海工運的,他接過李立三的話說道:「立三同志的話沒錯,問題的根本還是我黨力量太弱,整個上海我黨能動用的力量全部投入到總工會中了,可儘管這樣,還是捉襟見肘。」
「我沒有指責立三同志和國燾同志的意思,我的看法與他們相同,我提出這個問題的目的是希望中央能重新考慮與國民黨的合作方式,目前這種合作方式已經嚴重製約我黨發展;仲甫剛才說道廣東那麼好的條件,可為什麼沒有發展起來呢?我認為還是受黨內合作的影響,所以我鄭重向中央提出修改目前的合作方式,由黨內合作改為黨外合作。」
蔡和森的話終於不可逆轉的改變了會議的議題,對於黨內合作從一開始中共高層就存在不同意意見,陳獨秀、張國燾、蔡和森當初都反對黨內合作,而主張與國民黨建立聯合統一戰線,但當時共產國際派到中國的代表馬林堅決要求採取這一形式,李大釗也支持馬林的意見。觀點分歧在第三次黨代會上總爆發,張國燾、蔡和森、太祖與馬林、瞿秋白、張太雷進行了長達兩周的激烈辯論,在雙方爭執不下的時候,馬林共產國際代表的身份起了重要作用,使中共最終同意採取黨內合作的方式,張國燾甚至被排擠中央。
經過一年多的實踐,現在黨內合作的弊端已現端倪,黨員數量與前兩年相比沒有大的變化,黨的基層幹部忙於建立國民黨黨部,忽視了共產黨黨組織的發展,上海是中共中央所在地,但上海的黨組織卻發展緩慢,一個五卅運動把上海黨組織的全部人力投入進去都還不夠。
陳獨秀很是為難,蔡和森提出的問題他不是沒考慮,可是要改變這個決策必須要得到共產國際的同意,中共中央無權對這樣重大的決策進行修改,但共產國際是絕不可能同意修改這個決策的。
「黨內合作是共產國際決定的,我們作為共產國際的下屬組織必須遵守國際的決定,這是黨的組織紀律。」陳獨秀軟弱的辯解道。
「我不同意和森同志的意見。」李立三說道:「從這次運動來看中國工人階級的力量還很弱小,還不能領導中國革命,因此堅持國共合作是必要的,採取黨內發展的方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各地黨員熱衷於發展國民黨黨部,而忽視了我黨的發展,是他們的指導思想錯誤,我認為應該由中央出面提醒他們要注意,在發展國民黨的同時不能忽視我黨的發展。」
「我也不同意和森同志的意見,國共合作之後廣東的形勢發展很好,我黨的影響發展很快,況且,黨內合作還有個目的是改造國民黨,黨外合作能達到這個目的嗎?顯然不能,我們不能被暫時的困難嚇倒,要有信心,隨著革命的發展,發展黨組織,改造國民黨,這兩個目的都能辦到。」瞿秋白也不贊成蔡和森的意見。
「當初我反對黨內合作是因為擔心喪失我黨的獨立性,現在看來黨內合作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但卻束縛了黨的發展,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對如何在黨內合作的情況下發展我黨組織,中央應該提出一些建議,以免地方上的同志出現思想混亂。」張國燾委婉的表示贊同李立三的意見。
蔡和森正要發言胸口突然湧出一股煩悶,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坐在他旁邊的李立三立刻走到他身後輕輕拍打他的後背,看著蔡和森的樣子,陳獨秀再次勸他去醫院看看。
「參加國民政府的事就這樣吧,至於其他問題,等等看吧。」陳獨秀對是否更改黨內合作也看不清,不過有一點,這個決策是經過共產國際決定的,沒有他們的同意是不可能更改的,而要說服他們更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