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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泠立在一旁攥起手心,眸眼微垂,她靜靜聽著池舟白所說的每一個字,心像是被劃開無數道傷痕。
這一刻,她除了默默受著沒有半點反駁的機會。
她說得沒有半點錯,阿昭所遭受的一切,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沒有她,她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心力交瘁,遍體鱗傷。
池舟白說得對,整整四年,她在她的生命里缺失了整整四年,這四年,她的生活,喜怒哀樂,她全都沒有參與過。
愛這個字太過沉重,以愛之名,卻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林蔓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紀明舒拉住她擁在懷裡,拍了拍安慰她。她眸光瞥向宋泠,見她默默不語,遂不動聲色拉走了林蔓蔓,只留她們兩個人。
宋泠:「是我對不起她。」
池舟白瞥向房間裡躺著的人,呵笑道:「是啊,你對不起她,可她卻依舊對你念念不忘,能為她做的,我什麼都願意。我也知道她在意的是什麼,她心裡有過不去的坎,整整四年,她一刻也沒有放下過。」眸光瞥向眼前的人,她沉默了很久,最後鄭重地說,「宋泠,我放棄了。」
第101章
深夜的病房裡, 安靜地沒有一點聲音。
宋泠坐在床邊,眸光溫柔地落在床上人的側臉,腦子裡一遍一遍迴蕩著池舟白剛剛說的那些話。
整整四年, 一直都是她在照顧阿昭。
她確實應該要感激她, 如果當初阿昭沒有遇上她,也許此時此刻, 她只怕是再也見不到眼前這個人了。
此後餘生, 她要一輩子對她好。
「阿昭,你聽得見嗎?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我會一輩子愛你,疼你, 不會再叫你受半點委屈了,我會用盡餘生所有的一切對你好。」
沈昭靜靜躺在病床上,眼睛緊閉,長長的睫毛垂蓋在那裡,在燈光的映射投下一片陰影, 她沒有一點反應,如紙的臉色蒼白無力,似乎下一秒就要從她的眼前消失。
這副模樣, 看著叫人觸目驚心不安。
宋泠伸手握起她的手心,貼在臉頰上暖著, 就這樣安靜地守護著她。
整整一夜, 凌晨三點的時候,沈昭才漸漸醒過來。
凌晨的醫院裡到處靜悄悄的, 她費力睜開眼睛, 入眼即是晃眼的白光,她皺了皺眉, 胃裡傳來虛弱無力的疲憊,她努力扯了扯乾裂的唇角,微動了下,才發現左手被人握在手心裡。
她躺在那裡,垂著長眸掃過去,瞥見趴在床邊已經睡著了的人。
被角遮住半邊視線,只依稀看見她的側臉。
是宋泠。
光影照在她的側臉上,如瓷的臉頰上沒有半分瑕疵,暈染出淡淡的亮光,她雙眸緊閉,長長的睫毛微卷翹起來,那顆淚痣輕輕隱在眼尾之下。
這樣安靜的時刻,叫她一時之間不覺有些恍惚。
整整四年,她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平靜,溫馨,什麼也不存在,只是安安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眼眶逐漸酸澀,蒙上一層淚霧,那光亮便頃刻間瀲灩成波光。
沈昭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幾乎在同一時間,宋泠忽然驚醒,她忙抬起頭,看向床上的人,欣喜道:「阿昭,你醒了……」
沈昭覺得渾身疲憊,腦子浮浮沉沉像灌了水,思緒也渙散地飄飄浮浮。
可她還是依稀能記起發生了什麼事,她記得宋泠帶她回去,她背她上樓……
努力翹了翹唇角,她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沒有半點力氣,一句也說不出來。
宋泠站起身,探身俯向她,急切地問:「有沒有哪裡疼,哪裡難受?」
沈昭累得說不出話,連呼吸都覺得疲憊,她奮力扯了扯嘴角,努力說了句:「水……」
宋泠聽見,連忙道:「好,好,我去倒水。」
提前打的熱水,宋泠轉身大步走向桌旁,拎起茶壺倒了杯水,又兌了旁邊的涼白開,兌成一杯溫開水走到床邊。
宋泠坐在床邊,半扶起沈昭,讓她靠在自己懷裡,端著水杯餵她喝水。
喝了酒,又輸了大半夜的液,人就容易變得虛脫缺水。
宋泠倒了好幾杯水,就這樣餵著她全都喝光了。
宋泠放下水杯,又問她:「要不要去洗手間?」
沈昭睜著渾濁的眼睛,盯著宋泠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是太虛弱,還是剛睡醒的緣故,眼神裡帶著惺忪的恍惚,她輕眨巴了下眼睛,才輕輕嗯了一聲。
宋泠連忙又扶起她下床,雙手撐起她,讓她坐在床邊,自己半彎著身體站在她身前。
她回頭說:「我背你。」
沈昭默了默,沒有拒絕,俯身趴在她身上。
宋泠見她這會不說話,也沒有再鬧,像是溫順的貓咪,一顆心倒是平靜了下來。
宋泠背起她,走到旁邊的洗手間裡,扶住她下來,又半抱住她的腰。
沈昭垂眸,又努力翹了翹唇角,有些難堪地說:「我自己來。」
深夜裡房間安靜,一點點的聲音都顯得被放大的無比清晰。
宋泠沒有鬆手,只兩手扣住她的腰肢,睨著她的側臉,輕輕問:「和我,還要這樣嗎?」
她們曾坦誠相待過無數次,比這世上最親近的人還要親密。
可恍惚四年,如今卻又冷淡地比陌生人還要不如。
沈昭沉默,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