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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掉家裡的一干人等,貝藍藍走出去好久,才叫了一輛車。
而她的目的地,也沒管家他們想的那麼神秘。
一小時後,汽車開到市郊,這邊已經靠近另一個省了,要是別的城市,這種地方一般都是村鎮聚集地,不過在這裡,村鎮已經搬遷,有個集團花大價錢買下了這塊山清水秀的地方,然後把它改造成了世界一流的療養院。
這裡的工作人員,最低學歷是醫學碩士,裡面有天然溫泉,還有三個足球場這麼大的人造陽光房,除了一般療養區,還有重點觀察區,這裡的醫療資源比某些省級醫院還好,只是他們不接待普通病人,只有得了重病,或者打算長期住在這裡療養的客人,才能享受到裡面的醫治。
貝藍藍下車就走了,司機卻是開到這裡來,望著設計頗為現代的療養院大門,司機嘖嘖感嘆。
這就是那個貴得嚇死人的療養中心啊,聽說好多大牌明星和高官家人都來這看病,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樣。
稍微好奇了一下,然後司機就開著車跑了,貝藍藍在前台填了資料,又等了將近十分鐘,才有護士過來,把她領到裡面的某個房間。
公共區域設計風格是統一的,而每個人的病房,都有每個人自己的特色,與其說這裡是療養院,倒不如說這裡是病人的另一個家,如果病人還有自理能力,那她的房間裡基本看不出來療養院的痕跡。
貝藍藍的媽媽,就住在這樣的一個房間裡,她在這住了四年,這個房間在她的改造下,越來越像一個普通的家。貝藍藍進來的時候,她正坐在窗邊的書桌旁,小心翼翼的把纏花線纏到一根光禿禿的細棍上。
躑躅了片刻,貝藍藍輕敲帶窗的房門,黎靜書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看見貝藍藍站在外面,她驚訝了兩秒,然後趕緊站起來,跑去開門。
房門打開,裡面的東西變得更加清晰,看著許久不見的母親,貝藍藍不太自然的笑了笑,「媽媽。」
黎靜書看著女兒的反應,過了一會兒,她也笑起來,「快進來。」
她就像個上了發條的玩具,一秒鐘都沒歇過,給貝藍藍搬椅子,給貝藍藍倒水,收拾亂糟糟的茶几,再翻箱倒櫃,找她存起來留著以後吃的零食。
她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嘴裡也不停:「今天這麼冷,你是怎麼過來的?」
「你沒預約吧,小高都沒說今天你會來看我,下次可不能這樣了,這裡規矩太多,這次他們讓你進來,下次萬一碰上什麼大人物在這療養,你可就進不來了。」
把養生茶端到貝藍藍手裡,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上星期,你猜我在水療區看見誰了,你絕對猜不到。」
貝藍藍根本沒怎麼聽她說話,她一直在看這個房間的擺設,看到桌子上放著的五顏六色的珠子和線繩,貝藍藍問:「這是網上賣的那種DIY材料包嗎?」
黎靜書:「是啊,我讓小高幫我買的,我在電視上看見幾個小姑娘做這個,做的挺好看的,我就想自己也試試。但是小高說,很多材料不能帶進來,因為有毒,還有剪刀和針,也不能留下,逼得我只能用打火機把線燒斷。」
貝藍藍疑惑:「打火機也很危險,為什麼這個能留下?」
黎靜書想對自己女兒翻個白眼,就是這種說法,害得她半夜起來想吃塊西瓜,都只能拿盤子沿來開。
「這裡不是飛機,他們收這些東西,是怕有些病人厭世,打火機雖說也危險,但這地方到處都裝了煙霧報警器,別說點一個房間了,就是點個蠟燭,院長他們都能發現。」
說到這,黎靜書忍不住抱怨了兩句,「我又沒有這種傾向,他們這叫一刀切。」
貝藍藍抻了抻茶几上的蓋布,讓它變得更加平整:「病友們會來你這坐一坐嗎?」
「當然,」黎靜書回答的很驕傲,「別人都喜歡來我這串門。」
貝藍藍抬頭,對黎靜書笑:「那你知道為什麼人家不讓你留這種東西了嗎?」
望著貝藍藍翹起的嘴角,黎靜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目光柔和。
其實,她們好久好久沒見了。
四年前,黎靜書剛診斷出得病,病情就迅速的惡化,長達一年的時間,黎靜書基本就是植物人的狀態,偶爾醒過來,只是身體醒了,意識一直混混沌沌的,三年前她清醒了,卻不能下床,又花了一年,她基本上和正常人沒差別了,但是後遺症還在,而且,這輩子都在。
病好了,黎靜書的身體卻一直處於虛弱狀態,她的免疫力也大不如以前,雖說沒到要住無菌病房的地步,外面,也是少去為妙。
療養院為她制定的探望計劃是,每周只能見一次親人,一次不能超過兩位探望者,從清醒過來的那天開始,黎靜書就等著貝藍藍來看她,轉眼,三年過去了,她終於來了。
辛妍從沒說過不讓貝藍藍去看她媽媽,貝藍藍是自己不想來。
所以,這應該是一次非常尷尬的見面,但黎靜書的態度化解了一切,她對貝藍藍一如既往,仿佛她們從來沒分開過。
有些話不需要明說,貝藍藍知道黎靜書為什麼對她這麼體貼,黎靜書也明白為什麼貝藍藍這麼多年都沒來看過她。
因為不想面對。
不想面對她用婚姻和人生換取醫藥費的事實,不想面對黎靜書的愧疚和失望,不想面對她可能做了一個令所有人不愉快的決定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