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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恬看著杯子沒接:「你到底什麼意思?」
林雪:「你先吃兩口菜墊墊。」
桑恬心想你接下來要說的還能嚇死我不成?
她夾起一筷子蘇州青餵進嘴裡,這是一種本地特有的蔬菜,清甜的味道很討好她的舌頭。
她嚼著蔬菜說:「你說吧,邊吃邊說。」
「不用。」林雪夾了一塊鱸魚放到自己碟子裡,挺仔細的挑完刺又放進桑恬碟子:「你吃完再說。」
桑恬:「你要說的事還能把我嚇得嗆死?」
林雪笑了笑:「不是,等你放筷子再說,鄭重點。」
等桑恬把各盤菜都吃了一遍後,放下筷子看著林雪:「好,你說吧。」
雨聲嘀嗒,林雪伸手撓了一下頭,她染黑的頭髮垂在肩頭,絲絲縷縷應和著外面的雨幕。
這狼崽子居然在緊張。
林雪清了下嗓子,又撓撓頭,然後開口:「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跟你自我介紹一下。」
「桑恬你好,我叫楚凌雪,楚天的楚,凌雲的凌,下雪的雪,今年二十四歲。」
「三歲的時候,我爸媽車禍去世了,唯一剩的親人是我姨媽,但她不想帶我,直接把我送到了託兒所。 一次託兒所舞蹈表演時,偶然路過的溫新竹看到了我,覺得我是棵好苗子,把我帶到了邶城。」
「從那時候開始,我的生活里就只有花滑,因為我知道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如果練不好,就滾回老家過沒人搭理的生活。」
「在冰校我認識了晁曦,她比我晚一年來,家也不在邶城。她是唯一一個訓練跟我一樣拼的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手上戴的這條手鍊,就是她送我的。」
「她自*sha以前,好像有預感自己會出事,悄悄跟我說,如果她出事了,讓我想辦法離開花滑圈,無論如何不要走她的老路,她爸媽就靠我了。那時我還笑著跟她說,你能出什麼事?我們還要一起參加世錦賽,一起奪金牌。」
林雪望著店外的雨幕,一雙眼也就跟今天的天氣一樣,變得潮氣蒙蒙的。
她沒哭,可眼裡都是茫茫的霧,當年十多歲的林雪躲在裡面,像困在一個永遠走不出的迷宮。
桑恬心裡狠狠抽疼了一下:「所以是你一直在供養晁曦爸媽?」
林雪:「晁叔很多年前在工地受了重傷,終身癱瘓要坐輪椅,晁姨身體也不好沒法工作,兩人之前除了靠晁姨做點手工活,都是靠晁曦的比賽獎金過日子。」
「他們在邶城租最便宜的房子,一家人團聚過一段時間,後來晁曦出事,他們就不想待在邶城了,也不想回晁曦長大的老家,就到了晁姨一個姨婆嫁來的木瀆。」
「晁曦出事以後,我拼命訓練,我都說不清我的跟腱斷裂,是真的訓練過度,還是我心裡一直希望它斷掉。」
「總之,這次受傷給了我一個藉口,我直接宣布退役,所有人都以為我出國了,其實是花滑圈的一個前輩,幫我改了名字改成跟我媽姓,後來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晁叔晁姨,用我之前的比賽獎金給他們買了房子,也在這裡讀完了中學大學。」
「之後我剩的錢不多了,晁叔晁姨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我成績一般找不到什麼好工作,所以回了邶城,找了個最不起眼的冰校當花滑教練,又去酒吧兼職跳舞。我染了銀髮,也一直避開之前花滑圈那些人會去的地方,藏了幾年,沒人認出我。」
「直到,代清順著你找到了我。我一度害怕面對自己的過去,怕到慌不擇路又想遠遠逃開。可是我發現,我更怕你不在。」
林雪看著桑恬說:「既然你找到了木瀆,關於我的過去,待會兒晁叔晁姨都會告訴你,但我還是想在這之前,由我親口告訴你,然後跟你道個歉。」
「對不起桑恬,這些事我瞞著全世界任何一個人,也不該瞞著你。」
「你能原諒我麼?」林雪看著桑恬,小心翼翼的試探里幾乎透著卑微:「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桑恬深吸一口氣。
直到現在,她才完整的知道當年十五歲的林雪背負了些什麼。她很想找到花滑圈那些噴子,一個個搖著那些人的肩膀問過去——
當你們把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定義為「逃兵」時,當你們用肆意傷害的語言宣洩自己的不滿時,你們有一秒鐘想過要去了解真相麼?
還是說,你們根本就不在意真相是什麼,只想給自己的滿腔戾氣找一個發泄的出口?
桑恬真心實意的對林雪說:「當年的事,你不需要任何人原諒。你隱瞞真實身份騙我的事,我能理解了,也原諒你了。」
林雪近乎感激的沖桑恬笑了一下。
「但是,」桑恬說:「我不能跟你重新開始。」
林雪的臉瞬間暗下去,像失去了最後一抹陽光的江南冬天:「為什麼?」
桑恬:「如果我還是你女朋友,我說要查當年晁曦的事,你會同意我查下去麼?」
林雪的臉色越發黯淡:「為什麼要查?我現在還活著,還能照顧晁叔晁姨,這就夠了。」
桑恬:「我也不是要說給晁曦報仇這麼中二的話,只是如果晁曦的死,真跟世錦賽參賽名額有關,那因此遇害的肯定不只晁曦一個,如果有什麼灰色產業鏈現在還在繼續,不查下去,就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無數個晁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