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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說什麼?」
秦安沛聲音放的很輕,章洋沒有聽清,便問道。
「沒……沒什麼……」
「那些施暴者大都沒什麼本事,就喜歡淡吃餃子咸操心。你要記住,我們生而為人,本就無法事事順心,遇見的也不見得全是美好,但至少別讓那些渾濁改變了我們。就像戴眼鏡,鏡片沾了污垢,眼睛看到的是被放大千百倍的渾濁。其實你需要做的,是摘下眼鏡,微笑著走自己的路。希望下次見到你時,你可以大大方方把頭抬起。再見了。」
那位小姐姐離開後,她看見一堆男生站在店門前,指著她竊竊私語。
她慌忙低下頭,像做錯了什麼,心裡默默道歉,恨不得把頭藏進地底,永遠不被人發現。
她隱隱約約聽見了他們聊天的內容,話說得很難聽,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還有指指點點:
「看她胖得跟個豬一樣,連人樣都沒還穿什麼短裙?」
「現在真是什麼人都敢穿短裙,真的ex到我了!」
「這年頭這樣式兒的都敢這樣出門了?自信過頭了吧?」
……
同時,她也聽到周圍很多人替她辯解,甚至有幾位小姐姐直接衝上去和他們互懟。
但這些更讓秦安沛內疚了。要是她再高一點,再瘦一點,再漂亮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讓那些小姐姐無緣無故受罵了?
現實往往就是這樣,一鍋美味佳肴中有一種食材放多了全毀,千萬次溫柔正義因幾句侮辱誹謗全非。
有的人「永遠」不會錯,儘管他們眼中全是錯。不斷嘲笑譏諷別人的錯誤時,他們那種高高在上的滿足感如幻境之火,燃至彼岸山河,永不熄滅,就連天都難以將其掩蓋。
她該怎樣劃開胸膛,將赤城到燃旺的心掏出捧在手上,給他們看。
她不是不好,只是觀者的心是黑的。觀者靈魂獻祭,清明玷污,目光所及,腐爛入骨,試圖鐫刻深淵,埋葬餘輝。
「當我開始奔跑,那些不堪入耳的話,都被風聲代替,我也會遠離那些噁心的人,愈行愈遠。」
從聽到那些噁心的話開始,她就下定決心開始奔跑。讓標籤隨風散去,扼住抵在她胸口上悶聲不響的槍,將其撕碎,葬入腐爛泥土。
回歸現實,替她遮擋烈日的樹生得高大,和其上綠葉相襯的,便是樹下的一抹艷紅。
秦安沛提起裙擺,手捂著胸口,俯下身,撿起地上枯落的葉子。冷笑一聲,扔進垃圾箱,踩著高跟鞋轉身,再也沒回頭。
白襯衫與綠葉無力相映,略顯蒼白。
少年站在樹下,呆呆傻傻,視線停留在她離開的背影上,無語凝噎。
人影漸行漸遠,直到與天邊的黃昏暈成一片,化作一首歌,飄向遠方,他才仰起頭閉上眼,長舒一口氣:「這是我第一次這么小心翼翼地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卻連二次思索的機會都不給我……明明……我和他們……不一樣的啊……」
……
秦安沛走近房門,從包里挪開口紅和小鏡子,這才撈到鑰匙。
她開了門,鞋子踩在破舊的木板上吱呀作響,卻無不願。有的儘是暢快與自由。
沒有人的房子裡,她癱在沙發上,整個人趴著,半邊臉埋進軟和的抱枕,很多忘事一股腦兒地湧來,瘋狂占據她的大腦。
想得太多了容易困,果真不假。沒一會兒,她感覺意識散蕩,眼前的事物逐漸模糊,之後便昏昏沉沉睡著了。
一陣雜亂的敲門聲,驚醒了酣睡正甘的她。
秦安沛本不想理會,翻了個身,側躺在沙發上。她將抱枕從頭下抽出,壓在耳朵上,繼續睡覺。
誰知敲門聲越來越大,恨不得把門砸破鑽進來。
秦安沛眉頭緊皺,心不甘情不願地坐起,閉目歇了一會才走到門口,手觸上冰涼的門把手,這才猛然驚醒。
她匆忙拿出柜子上包里的小鏡子,這才驚訝地發現,剛才睡覺時,臉被壓出一道道紋路,裙子也有些發褶。
她怔愣片刻,徑直跑進臥室。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換下身上的那套衣服,將一套純黑浴袍從衣櫃裡扯下,故作漫不經心,在腰身最纖細的地方系上腰帶,戴了口罩和帽子,再次走到門口,慢慢悠悠開了門。
門口屹立的是一位中年婦女。在見到秦安沛的一瞬間,臉周圍不明顯的皺紋如團團浮雲凝聚,霎時清晰可見。
秦安沛沒有說話,驚訝的同時也鬆了口氣,食指勾著門把手上,不緊不慢地壓低頭,上眼皮半包裹著黑眼球,眼白露出三分之一,冷漠之意不言而喻。
她冷面相視,等對方開口。短短半分鐘像是被無限拉長,如同延長了一個世紀。
她扯下手腕上的髮帶,隨手束起一個高馬尾,身體向靠後的腳靠了靠,其餘三指搭上門把手,一言不發就要關門。
門卻被人抓住了,她懶得抬頭,只是聽對方說,「佩佩,媽媽今天是來……」
「少在這假惺惺地噁心人了,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見,跟我裝什麼聖母瑪利亞。」
秦安沛發出一聲嗤笑,頭未抬起,視線上移,看面前的女人的眼神充滿譏諷和厭惡。
「你是我女兒,我有資格管你生活中的所有事!」
秦安沛見婦女橫眉怒目,向前一步,用力一推,門從手中滑落,狠狠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像是在宣示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