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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架起的畫板恰好遮住了她的上半身,從遠處看只能看到顱頂和寬鬆的運動褲。她手中的畫筆不停地揮舞著,時而抬起頭,露出一雙眼睛,不過距離有點遠,秦安沛看不清。
不過,看著遠處的人,似乎找到盟友般,不由有點興奮。
當匆匆人群中有人停駐,恰巧你也為凡塵而止步時,你們所看見的世界是可以相通的,彼此的心靈是可以交融的。
秦安沛看了一會兒,不再留意,繼續看街景,看車水馬,看人來人往。
艷陽當空,驕陽似火,秦安沛躲到旁邊的樹下,默默祈禱著有風颳來。
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微風如願刮過,吹拂著她的裙擺,不久便恢復平靜。
再一次有風吹過,已是日暮時分。
秦安沛向對面望去,那人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了。沒一會兒,對面便沒了身影。
眼見天色不早了,秦安沛去對面一家餐館吃了點東西,但不想回家,就去了附近的咖啡館。
玻璃窗上昏黃的燈球纏繞著,圈圈勾勒成一顆愛心狀,牆上貼著一段有溫度的文字:
「知己知己,即能知你所思,亦能保持自己。」
在昏黃的燈光下,秦安沛伴著輕柔的音樂走進去,點好咖啡後,她在熟悉的六號桌靠窗的位置落座,順手將包取下,卸了口紅,煩躁地打開窗戶,半趴在窗台上發起了呆。
等她回過神來時驚奇地發現,一隻鸚鵡落在窗外的藤蔓上,她騰出一隻手,想用掌心托起那隻鳥兒,卻突然感覺到手心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秦安沛錯愕抬眸,眼前人伸出的手恰好落在她手心,鳥兒停留在眼前人的手背上,一時間,這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向上看去,落日餘暉與眼前人碰撞,擦出一道赤黃的輪廓,像被包裹在金箔細粉里的琉璃,仿佛能穿透陽光,剔透晶瑩,絢麗奪目。眼前人鬢間側戴的白山茶發卡玉潔冰清,如夏日午間兩點的烈陽,刺眼無比。
秦安沛微微皺眉,瞳孔驀然放大數倍,唇齒不自覺發顫,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想說的話似乎被堵住,死活開不了口。
對比眼前人淡定從容地神情,秦安沛顯得有點倉皇失措,她躲閃的眼神和微微發顫的手出賣了她,窘迫包圍著她,她實在不知如何開口。那人也不說話,就這樣,她們保持著這個姿勢,僵持了許久。
最後還是眼前那人吹了聲口哨,鳥兒落在她肩上,她才有條不紊地收回手。
秦安沛怔愣片刻,一時間忘了進行下一步動作。片刻時間反應過來後迅速收回手,卻忘了下一步動作是什麼。此時她耳根紅透了,內心感到尷尬無比,暗自罵自己沒出息。
好在不久陽光重新在她臉上閃爍,眼前的人從她眼前沒了蹤影。她才鬆開捏著衣角的手,將捏出的褶皺捋平。她有些慶幸,又有些不甘。
那會是章洋姐姐嗎?如果不是,那個發卡又是怎麼回事?
秦安沛在心裡嘀咕著,竟忘了追上去看看,一探究竟。
等她再次反應過來,時間已過去了一分多鐘,估計是找不到了。
她暗自懊惱,生自己的氣,緊攥的拳頭恨不得擠出水來,緊皺的眉頭和被咬的生疼的唇都在訴說著她的不甘。
窗外一陣風吹過,秦安沛向窗外望去,果然,完全看不見那人。
「估計是走遠了吧……」
她低聲嘀咕著,耳邊傳來一個沉穩的女聲:
「我可以坐這兒嗎,小姐?」
「嗯?」
秦安沛循聲望去,鏤空的木欄旁站著一位女子,正是剛才窗外那位。秦安沛這才看清,來人一頭中分短髮,身上那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衣黑褲穿到她身上卻絲毫不顯廉價。她向一邊側著頭,被捋到耳後的頭髮如水滑下,遮住了上半邊臉。
秦安沛嘴唇輕觸,準備說點什麼,卻又止在開頭。
見秦安沛半天沒反應,那人淺淺一笑:「我是說,我們談談,好嗎?」
秦安沛身體後傾,支支吾吾半天,才問她:「談……談……什麼……」
「這個。」
來人上前一步,從包里取出一張畫,遞給秦安沛,示意她看。
秦安沛看了她半天,才匆忙接過。
畫面中除了景物和路上匆匆而行的高中生,還有一個人,是畫面的主題,不是他人,正是秦安沛。
畫中陽光絲絲縷縷,盛夏的光斑浮動在瓦綠的石階上,青苔蔓延至襲來的微風中,髮絲趕上了烈日隱匿的那抹溫柔的金光,路上磚縫間野草肆意生長,連同快馬揚帆的行路少年迸發出新顏。對面高樓玻璃反射過來的光線映亮她淺色的裙擺,片片斑駁停駐她的面頰,面容竟非惆悵,而是愜意的笑。
仔細看起畫的內容,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抬起頭試探:「十字路口?」
「嗯,」來人挑了挑眉,緩緩點頭,「現在談談?」
「額,好。」
隨後便進來坐在秦安沛對面,將畫板和包立在窗台上,將頭髮捋至耳後,才伸出一隻手,歪頭笑道:「章洋。」
「秦安沛。」
秦安沛猶豫許久,一字一句答。
章洋喃喃自語,「這名字好熟悉……」
「是我啊……」
「什麼?」
「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