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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麗特靠在顛簸的車壁上,閉眼休息,但考夫曼的話卻時刻縈繞在她腦海里。
“該從哪裡說起......”
“陛下,您也應該了解一些薩曼莎的身世。”
瑪格麗特飲了一口紅茶,“是的。”薩曼莎跟她提起過一些。
“我和阿比特是多年好友,阿比特當時還不是斯格特克的國師,他只是個喜歡四處跑的吟遊詩人。他靠著給人寫詩,唱詩賺了不少錢,您可不要小瞧這個,貴族們對此出手可是意外的大方。”
“那時候的獅鷲傭兵團還不叫獅鷲,它只是十個人的小團隊,阿比特找到我們給了我們一筆豐厚的報酬,讓我們充當他週遊各國的保鏢,我們第一次見那麼錢同意了,可誰知這傢伙是個存不住錢的,沒過多久,錢就被他敗光了。”
考夫曼擰了下眉,“您應該能想到當那個混蛋告訴我們沒錢付報酬,要唱歌給我們抵債時,我有多憤怒。”
“他是個爛好人,身上的錢都散給了戰亂中的流民,明明自己有時候過得比流民還慘。我們沒有揍他,而是讓他加入我們,給我們當免費勞工抵債,慢慢地我們成了最好的兄弟。”
瑪格麗特猝不及防吃到了自己偶像的八卦,那放光的眼睛仿佛在說“摩多摩多”。
但考夫曼顯然準備跳過這斷缺錢到讓人惱火的記憶,“後來有次他告訴我們他要離開一段時間,他走的很急,說完這句話他就跑的沒影了。直到四個月後,他帶回來一個女孩。”
考夫曼動了動手指,他又想點菸了。
“我當時離開斯格特克也是因為教皇,羅斯的母親,我的妻子,也死於教廷手中。”他常年奔波在外,回去的時候一切都晚了,羅斯以前恨他,他能理解,所以羅斯想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他也懂。
哦,吃軟飯不行,這肯定是要揍。
“或者說整個獅鷲傭兵團都和教廷有過恩怨,我們順理成章地組成了一個團隊,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推翻教皇的統治。”
瑪格麗特越聽越覺得熟悉,她突然想到歷史中那個推翻了約翰二世的反征軍。
“後來,我們有了新的代號---反征軍。”
“薩曼莎年輕氣盛,但她確實很有領導才能,逐漸她成為了領隊級別的人。但隨著隊伍的逐漸壯大,隊裡的人魚龍混雜,直到我們攻進皇城的那天,
裡面到底有多少事真的是為了斯格特克,又有多少人抱著別的心思,都已經數不清了。”
考夫曼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我志不在高位,所以之後便領著一批兄弟組成了傭兵團準備離開斯格特克,薩曼莎雖然也是領軍級別的人物,但她也志不在此,她原本準備留下來輔佐新王登基,幫助他推翻教皇。”
“可就在新王登基的前一天,所有的事都變了。”
考夫曼停下問瑪格麗特,“陛下,您知道世上最易變,最難猜的是什麼嗎?”
瑪格麗特不準備出聲打擾考夫曼的思緒,她在心裡回答他:是人心。
“那晚的天空說是由血液染成也不為過,軍中發生了內變。那天薩曼莎和阿比特去為我送行,躲過了一劫。但當我們趕到時,全都結束了。”
考夫曼仍忘不掉他們撞開屋門的那一剎那,看到的人間煉獄。
原本寬敞的大廳內堆滿了屍體,門剛打開,血水便爭相恐後地向門外奔涌,宛如一條永無盡頭的河流。
屋內的屍體都死相悽慘,遺體鮮少有完整的,窗戶,門上,牆壁被噴濺的血液染成了暗紅。
門上的層層血手印可以看出當時的人是有多麼的絕望。
他們的視線在屋內搜尋,很快就找到了許許多多熟悉的面孔。
薩曼莎在他和阿比特都怔愣的時候轉身跑了出去。
瑪格麗特沒想到薩曼莎經歷過如此殘酷的事,她想到尼娜說過她見到的薩曼莎,她之前還不相信,現在想想或許尼娜當時遇到的便是從宮裡跑出來,茫然不知所歸的薩曼莎吧。
她能想到,或許一開始屋內的幾波人只是想拉新王下位,自己登上去而已。
但在完全封閉的空間內,空氣中醞釀著權力的味道,惡魔在耳邊低語。
一旦有人動了手,一切便都停不下來。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他們已經忘記最初的目的,他們只知道大家都瘋了,如果他不殺別人,那下一個死的就是他。
所以後來才有了薩曼莎他們見到的一幕,整個大殿內,無一人生還。
“登基大典就在明天,斯格特克必須出現一位國王。”考夫曼停住了,“這也是我和阿比特都有愧於薩曼莎的事。”
瑪格麗特猜到了,他們讓薩曼莎臨危受命,踩著同伴血都還是熱的骸骨,登上了王座。
但瑪格麗特知道,如果薩曼莎自己不願意,哪怕那個人是她的養父阿比特和她親如父親的考夫曼也動不了她。
考夫曼:“我和阿比特都是懦夫,我們看到那樣的場景,怕了。現在想想,我真的恨不得一刀捅死四年前的自己。”他們怕了,便讓一個還沒成年的女孩背負了一個沉重的歷史。
他想現在的阿比特和他也是同樣的想法,想要殺了過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