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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在絞盡腦汁努力回想,沒來得及馬上回答,某位霸道的男人抬頭一看他心不在焉,怒了!於是宋平安豐厚的嘴唇遭殃了!被這位說一不二的帝王當成點心一啃二啃努力啃!
「皇上,疼……」嘴巴被當成豬腳啃,再不回神都能啃沒了。
「皇上」才出口,舌頭便被刁鑽的牙齒重重咬了一下,等到平安嘴唇腫得像兩根香腸,燁華才滿足地舔嘴巴放開他。
「平安,我要吃麵!」在朝堂之上威儀端正,君臨天下的帝王此刻正像個孩子似的扒住某人不放,討著鬧著要吃麵……別說其他人了,連宋平安都差點一頭栽倒。
「呃……皇上,您要吃什麼面?」宋平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燁華在他脖子上用力咬一口:「是燁華!」
脖子上傳來刺疼和微涼的濕意,宋平安忍不住伸手去摸,心想,咬得這麼高,衣服蓋得住嗎?見皇帝雙眼一瞪,嘴上連忙說道:「皇——呃,燁華,你想吃什麼面?」皇帝不知是想起什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趾高氣揚地說道:「我要吃手擀麵!雞蛋面!叉燒面!蝦肉麵!魚香面!排骨麵!雞肉麵!」宋平安目瞪口呆地看他,半晌才幽幽回神,傻傻地問道:「皇上……您吃得完嗎?」皇上當然吃不完,所以平安看著他拿來的食材研究了一下,最後煮了一大鍋什錦鮮香面,剩下的材料則燒了整整一大桌的菜。平安的廚藝當然比不上御廚,不過皇帝吃得那叫一個興高采烈心滿意足腦滿腸肥,吃完,還沒半分形象的咂巴咂巴嘴,挺著大肚子倒在椅子上,一個接一個打飽嗝。
看他吃得歡快,宋平安呵呵直樂,比以往還多吃了一大碗飯,吃完正收拾桌面,皇帝緩過氣來後,又有意見了:「平安,我腳底涼,我要泡腳,泡熱水!」宋平安瞟了一眼屋外,落日餘暉還在雲層里拖拖拉拉不肯下山。這種時候,洗腳?
正想著,他嘴裡就說了出來:「燁華,天還早著呢,等我收拾完就給你燒水,泡完腳再上床睡覺才暖和。」一頓豐盛的晚餐餵飽了燁華的胃,胃舒坦了肝也會舒坦,肝不鬧火,人自然好說話,燁華在椅子上挺肚子,笑咪咪地朝他擺擺手:「去吧去吧,我再休息一會兒去給你幫忙。」宋平安端著碗筷鑽進廚房,沒把他這句話放在心上。炒菜燒剩下的微微柴火可以用來燒水,吃完飯,這些水也差不多燒燙了,正好可以用來洗油膩的碗筷。宋平安熟練地把小半鍋的水倒進洗碗盆里,把灶里的灰燼掃掉,然後才去洗豌。
洗到一半,燁華進來了。
「燁華,你怎麼進來了?」
「來幫忙。」
「不用,我自己能來!」
燁華視線落在灶台上,捲起衣袖:「我來生火燒水吧。」「別別!」宋平安趕緊喊,他可沒忘記這人在自己家裡被燙傷過,再讓他生火,難保不會出什麼問題。
「那我幹什麼?」燁華攤開雙手,徵求主人的意見。
宋平安無奈,先把手裡洗好的碗晾在一邊,隨意甩了甩手上的水漬,視線在廚房裡轉了一圈,最後說道:「燁華,你會打水嗎?」相對生火,去井邊打水安全多了吧?
「沒問題。」燁華二話不說,提起水桶鑽出廚房,直奔井邊,宋平安不放心在廚房裡往外望去,只見燁華在井邊轉了一圈,便把井邊綁了繩子的木桶丟進井裡,隨後左右擺動幾下,便慢慢拉回繩索,頃刻,滿滿的一桶水提上來倒進他帶去的木桶里。
宋平安這才放心地低頭繼續洗碗。
碗洗好了,水打上來了,廚房收拾完畢,夜幕也降臨了。宋平安點亮油燈,放在灶台上,抓一把木糠放進爐灶里,點燃,再在木糠上堆放細小乾燥易燃易燒的木柴,待火勢大起來,才把他今天剛劈好的木柴架上去,燒水的大鍋這才放在爐灶上,在鍋底燒乾以前,迅速把桶里的水倒進去,等鍋里的水倒至八分滿,蓋上鍋蓋,才算是大功告成。
做完這些,平安直起腰長出一口氣,見燁華還佇在到處被熏得黑烏烏的廚房裡,趕緊道。「燁華,這裡沒什麼事幹了,快到屋裡去坐著。」燁華挪都沒挪一下,盯著爐灶里逐漸旺盛的火勢問:「不用看著火嗎?要是火滅了怎麼辦?」「我一個人在這顧著就行了……」說著,平安想把人推出去,燁華半個身子一撇,避開,走過去拿起灶子前面的一個小板凳擺好一屁股坐下去,兀自巋然不動,笑說:「我就在這負責看火。」沒等平安說什麼,他一手拽住平安,硬把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然後一手從平安背後環上他的腰身,肩膀撞著肩膀,火熱的唇貼著溫潤豐腴的耳垂。
平安紅著臉欲躲,卻怎麼也躲不開他雙手圈出的天下,最後人淪陷了,心也跟著淪陷了。
爐里火光搖搖晃晃,熱得發燙,雙唇被不斷摩挲,直至忍不住輕顫著微啟,而期待著入侵,等來的卻是離去。
睜著黑暗之中、火光之下格外晶亮的雙眼,平安一頭霧水:「皇……」誰在黑暗之中一聲嘆息,孤寂而低沉,縈繞且滄桑?燁華把頭輕輕靠在平安的肩膀上,眼睛盯著灶里的火焰,問:「平安,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嗎?」平安的視線也落在灶子裡,隨後彎腰撿起一根木柴放進去。
「看來,你真的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啊。」燁華不禁莞爾,收緊環住他腰身的手。若是平常,平安早連連搖頭說不不不了,哪會像現在一張猶豫躊躇的臉?
燁華把人拉到面前,嘴巴湊上去吧唧就是一下,笑咪咪地說:「有什麼話就說,我聽。」平安眨著一雙眼睛直愣愣地望他,眼裡還是有些遲疑。燁華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不管再如何努力,他與平安之間終究不能跨越那道橫線無所顧忌,平安有平安的忌諱,他有他的顧慮。
「說吧,平安。」燁華用自己輕易便能夠蠱惑人心的低沉嗓音在他耳邊誘導,另一隻手握住平安,與之十指相纏,低頭去看,平安的手略短略黑,自己的手略長略白。曾經為了不讓別人察覺自己在習武,即使長年握劍,也不能在手上留下任何痕跡,為了抹去這些,他想盡辦法,就算是女人們用的護膚聖品,他也會往上塗,如此一來,便造成如今這雙手過於白晰,過於完美無瑕——全然不像一個有擔當的男人的手。
燁華喜歡平安的手,與自己相比是過於粗糙,但這都是努力而留下的痕跡,不像他,即使曾經再如何刻苦,為了一句「藏巧於拙,以屈為伸」便得把一切都隱藏。
燁華在細細地描繪平安的手,平安也在靜靜地低頭看,「平安,說吧,我一直把你當親人。」平安的手猛然一顫,燁華噙著笑,一遍一遍撫過。
就如同慌亂不安的心被溫暖的潮水一遍一遍撫平,平安的手終於慢慢攤開。
「……你和我,以後會怎麼樣?」
鄭容貞的一句話,讓從來都不敢想、努力刻意避開的問題再無處可藏,平安是個藏不住心思的人,他很努力去隱藏,卻敵不過燁華的輕輕一窺。
燁華攤開平安的掌心,在上面寫下一個字,抬起頭,就看見平安一頭霧水地望著他。
「寫的是什麼?」
燁華微微一笑,「思想的想。」隨後合攏平安的掌心,一手攥住,像是把一樣貴重的東西放進了平安的手心裡。
「我十歲之前想出宮去看看,十五歲之前想出城去看看,十七歲之前想離京去看看,二十歲之前想把這片土地都走一遍看一看,而現在,我只想握一個人的雙手,帶著他去我曾經想去的所有地方。平安,我現在握著你的手,將來,我也會這麼握著你的手。」雙手都被他緊緊握在手心裡,彼此的掌心傳遞的溫暖比火焰還要溫暖,平安只能借著火紅的光芒,傻傻地、懵懂地,看著面前一張含笑的臉,然後在柴木的一聲劈啪爆裂聲中醒來。
慌張地看一眼爐子裡的火,趕緊往裡頭塞兩、三根干木柴,明明爐火已經撲撲直往上竄,他還是不停的翻轉木柴,加大火勢。燁華臉上帶著笑,伸手去摸他紅得快要淌血的耳朵,可才碰上去,平安又蹭的站起來,手忙腳亂地揭開鍋蓋,用手指去試溫,然後退到一邊,垂著腦袋,聲音細如蚊蚋:「水……燒好了……」燁華隨即站起來,卻不動,笑盈盈地看他。
即使過了很多年,平安也會時不時想起今日燁華的溫柔,還有從他嘴裡說出的,最動聽的情話。那日的平安,如情竇初開的少年,一顆心如小鹿亂撞,臉燙得快要燒起來,一直,不敢抬頭去看。
月上柳梢頭,涼風徐徐來,燁華終得如願泡熱水洗腳,而且還是和平安一塊泡腳,水盆不是很寬,四隻大腳緊貼相挨。略白的那兩隻不甘寂寞去蹭腳背、去摳腳心、分開合攏的腳趾、用趾甲去刮趾根相連的嫩處,把偏黑的那雙大腳逼得拚命縮起,但水盆就這麼大,能躲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