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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屍體找到後的當晚,宋平安終於見到了皇帝,第一件事便是直挺挺跪在鋪著地毯的地面上。

    皇帝挑眉:「平安,你這是做什麼?」

    平安愧疚地道:「小人有錯,來向皇上請罪!」「你何罪之有?」

    平安眼裡只有內疚和認真,「小人連累皇上受傷,罪該萬死!」皇帝撫額,一時無百,片刻後方道:「平安,你覺得撲上來為朕擋暗器是一個錯誤?」平安趕緊連連搖頭:「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小人指的是讓皇上受傷這件事。」「但你若不這麼做,朕也會受傷,而且極有可能會傷得更重。」平安低頭。鄭容貞也跟他這麼說過,但他心裡還是很不好過,總覺得是他害皇上受傷,他就是一個千古罪人。

    皇帝靜靜看他。這人老實卻也倔強,偶爾他還真不知道拿他怎麼辦才好。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突然唉喲一聲。平安猛地抬頭,緊張地問:「皇上怎麼了?」「平安快來扶朕……」皇帝一手伸向他,另一手裝模作樣地扶腰,一張俊臉痛苦地扭曲著,「快……朕傷口痛……」平安二話不說,立刻站起,扭身就要跑出帳外:「小人馬上去找御醫!」皇帝差點咬傷自己的舌頭!以最快的速度氣涌丹田,運氣大吼一聲:「回來!」平安腳下一頓,轉過身去,只見皇帝一口氣接一口氣急喘,極似百歲老人床前殘喘又似惡疾突發,實則是被嗆的!宋平安嚇得腳下又開始行動,皇帝適時緩過氣,聲音低了幾度,努力平穩地道:「你過來扶著朕換藥就好,不用傳御醫了。」平安半信半疑:「真的嗎,皇上?」

    皇帝微眯眼睛:「你懷疑朕的話?」

    平安立刻默默走過去。

    皇帝暗中嘆息,剛剛吼得這麼大聲,扯動傷處,傷口這會兒是真痛了。

    平安自然不知情況,看了一下皇帝的背,眼見繞了身體幾圈的繃帶,傷口的地方正絲絲往外滲血絲,著急地道:「皇上,還是去找御醫吧!」皇帝一臉不容置疑,「不用,換藥便好,朕的身體朕知道。」好不容易才見著平安,一會兒御醫來了他肯定得走,再見又不知得等到什麼時機,一思及起,皇帝蹙眉,深戚不悅。

    平安見狀,以為他很疼,也不再廢話,問清藥品繃帶存放處,便立刻取過坐在床邊,小心謹慎給皇帝換藥,動一下說一句:「皇上,弄疼你了嗎?」「繼續。」

    皇帝倒也不嫌他囉嗦,不但平安說一句他答一句,且十分受用地勾起薄唇,沉浸於他過度的小心與關懷之中。

    好不容易換好藥,傷口也不再冒血,皇帝立刻不老實了,平安正要把藥放回原處,皇帝則伺機在他站起來的同時一把攬入懷裡,學青樓娼客那些風流調調,嘴貼上去就是好幾下,努力挑戰平安的臉皮厚度,每次不把他赧得面紅耳赤說不出話絕不罷休,害得平安每次想逃卻被他又攔又哄只能縮在他懷裡繼續被作弄欺負,每次想起都欲哭無淚。

    第三章

    「二皇子。」

    靖熙腳下一頓,回頭看見鄭容貞笑容可掬地立於不遠處,向他稍稍打了個揖。

    「二皇子,這都快二更天了,您身邊都不帶宮女或侍衛到處亂走,若出了什麼事,下邊的人可擔待不起呀。」面對鄭容貞,靖熙略顯侷促,雙手垂於身側,答道:「鄭先生,靖熙想去見父皇。」鄭容貞一臉意料之中,笑道:「可眼下天色已晚,恐怕聖上已經歇下,更何況,沒有皇上召見,你就這麼去,不怕皇上不豫嗎?」靖熙垂首不語。

    「二皇子還是先回自己帳中休息,來日方長,不急這一時。」鄭容貞攤手做出請的姿勢。

    靖熙悶悶不樂地走了,鄭容貞尾隨,直至見他老實回到帳中方才停下。

    「兒子對父親的敬仰崇拜?」鄭容貞往回走,嘴中呢喃,「那種喜歡作弄人,看別人清閒就渾身不慡的笑面虎有什麼好崇拜的?嘖!」回京之後養傷數日的皇帝找來鄭容貞,問道:「先生以為,朕這三個皇兒脾性各自如何?」帶了幾天孩子的鄭容貞一臉預料之中,笑笑後道:「皇長子好動,二皇子喜靜,三皇子柔性有餘剛性不足。」皇帝手指輕敲膝蓋,若有所思道:「嗯,靖芷的性格比較像她母妃。朕想給他們找位教授學識的師傅,先生可有合適人選推薦?」鄭容貞低頭思忖,皇帝則在這時試探道:「知道嗎?平安曾向朕推薦過一人。」鄭容貞一臉好奇,「哦?」

    「他推薦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皇帝一臉笑容,鄭容貞一頭黑線。難怪秋狩時非要他帶孩子,原來是早有預謀!

    鄭容貞頓時恭敬起來,誠惶誠恐地對皇帝說道:「皇上明察,臣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您還是另謀他人吧!

    皇帝難得的寬容,眼波流轉一臉和愛:「先生若是不願,朕絕不強求,不過還是有請先生勞煩一下,多多幫朕留意合適的人選。」「下官當竭盡所能。」客氣客氣禮數禮數,回過頭去,全然忘了。

    似乎皇帝也不指望他能幫上什麼忙,沒過幾天就直接把三位皇子丟進國子監里與其他官員子弟一道聽課了。

    皇帝遇刺一事沒有隨時間流逝逐漸風平浪靜,反倒越鬧越洶湧。因一人而牽全局,身處於這個局中,鄭容貞更覺得沉重。他明白,皇帝畢竟是皇帝,有他絕對不容許侵犯的領地,不論是誰,膽敢貿然闖入,後果不僅僅是粉身碎骨,更會牽連無數。

    這次,縱然刺客已經吞毒而死,但受了傷的皇帝看似平靜的臉龐之下,血腥肅殺之氣聞風即動。

    不達到皇帝想要的效果,這件事,是不會罷休的。

    對於慕容世家,鄭容貞印象並不深,不是他對此了解甚少,而是這個家族實在是太低調、太低調了。讓這個家族出名的,恐怕就是開元十五年,慕容家主帶家族幾人率領軍隊為皇朝奪回失地,並換來數十年和平的事件了。

    那時國內已遍地頹喪之氣,若不是慕容家族的出現,恐怕早巳經改朝換代。嚴格說來,慕容家對國家有功,還是大功!可是--鄭容貞合眼,腦中浮現曾經見過的,自刺客身上搜出的那件銅製信物,背後刻著小小的慕容二字。慕容家族低調,可姓慕容的,卻少之又少,而有本事派人刺殺皇帝的,不會再找出第二個了。

    鄭容貞知道,這件案子還有諸多疑點,可問題是他拿不出證據,更不知如何勸說被捋了龍鬚,外表冷靜,實則恨不能一刀解決所有敵人的天子。

    皇帝一回京就下令徹查、徹查!徹查的結果如何?查出向來低調的慕容家通敵判國的罪證,查出慕容家窩藏包庇朝廷重犯,再加上買兇行刺皇帝,慕容家族的結局可想而知。

    鄭容貞在家中喝悶酒,平安來訪,難得見他一臉凝重,問清是為何事後,平安不由陷入沉思中,片刻後,方喃喃道:「可是,鄭兄,人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不過……」平安雙手放置於膝上,眼睛盯著酒杯,「我還是希望皇上不要把無辜的人牽連進去。」隨後平安對他憨憨笑了一下:「放心吧,鄭兄,皇上很厲害,知道怎麼做最好。」正因為皇帝厲害才不能安心。但鄭容貞心中的話又如何向眼前這個根本不明白個中緣由的人訴說?對平安而言,對便是對,錯便是錯,做對了需要表揚,做錯便需要懲罰,可是這世間,哪裡又有如此黑白分明的界限?

    鄭容貞只是對平安笑笑。不會想太多是福氣,踏踏實實地過每一天,不會過多地去煩惱未來的事,別人的事,甚至是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

    隨後兩人相對無言,宋平安見鄭容貞還沒能展顏,也不知該接著說什麼。鄭容貞一杯接一杯喝酒,覺得身邊人似乎太過安靜,斜一眼過去,見他局促不安地坐在那兒,不用多想便知道自己的情緒感染到這個容易為別人擔心的老實人了。

    鄭容貞轉念一想,放下酒杯,笑問:「平安,那日皇帝中暗器受傷時,在你耳邊說了什麼?比什麼都管用啊,他一說完你就捨得放手了。」鄭容貞話里的調侃讓平安雙頰微紅,不好意思地道:「沒說什麼,就是讓我相信他,他不會有事的。」「你相信他?」

    平安認真地點頭:「我相信皇上。皇上向我承諾過的事情,都一一辦到了,他說他沒事,結果他真的沒出什麼大事,不是嗎?」鄭容貞只是一笑,不置可否,握住酒杯正要喝,憶起什麼瞄了平安一眼,又放下,在他面前擺上另一個杯子,滿上。

    「一個人喝酒只能算喝悶酒,有人陪著才能喝得痛快。來,平安,陪我好好喝上幾杯。」平安還沒飲完一杯,他便已經喝盡半壺,見他起身又抱來一壇酒,平安在他倒酒時忍不住攔住。

    「鄭兄,以前我就想說你了,酒喝多傷身,你還是少喝一點吧。」鄭容貞笑著挪開他的手,繼續給自己倒滿,「你不讓我喝酒傷的是我的心,更何況,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死了就死了吧,沒什麼可擔心的。」本就是一句戲言,說者無心,聽著的宋平安卻一臉大駭,驀然起身兩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另一頭對天絮絮叨叨:「老天爺,他是說醉話糊話傻話呢,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就差沒把童言無忌這句話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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