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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權威不容置疑!
在知道宋平安受傷的那一刻起,燁華的心裡就憋著一口氣,他知道若是這件事能夠重來,他的反應還會一樣。
這時太理寺卿求見。燁華眼裡一道光芒掠過,揮手召來秦公公,卻半晌無語,最後才沉聲道:「你去見一見他,看他此刻如何,朕等你……」秦公公拱手正要退下,燁華叫住他:「……若他醒著,你問他,需要朕為他做些什麼嗎?」秦公公稍頓,隨後方低聲道:「是。」
受傷的宋平安和唐青分別被安置在一處僻靜院落中的小屋裡,秦公公來到時,小屋中只有宋平安一人斜趴在床上,他醒著,正艱難地拉長左手去勾水壺,裸露在外的手臂肩膀一道一道鞭傷怵目驚心。
秦公公此時慶幸來到這的不是皇帝,若是他,看到這一幕估計半夜殺進大理寺把人大卸八塊的心都有。
眼見手指離水壺只差不到半分,突然一雙手伸過來取走水壺,宋平安不由一愣,抬眼一望,竟然是本該待在內廷之中的秦公公。
秦公公取過一個水杯往裡面倒水,走過去餵給嘴唇發白的宋平安喝下後問:「怎麼這裡只有你一人,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都沒人照顧你?」喝盡杯中的水後,宋平安咳了一聲才啞著聲回答:「小人方醒,他們是看小人睡了才走的。秦公公,您怎麼來了?」「皇上讓咱家來看看你。」說罷,秦公公撩起下擺斜坐在床沿仔細查看他身上的鞭傷,這一見,眉毛都擰了起來。
洛東海畢竟是練過的,手勁比一般人重,但他也知道宋平安身體向來強健,聽到洛東海把人鞭昏過去時還頗為意外,後來到太醫處一問,才知道洛東海是下了死手,宋平安身上的一些鞭傷甚至深可見骨,不得不敷藥物包紮。
現在看見宋平安被下的大半個身子裹上一層厚厚的繃帶後還往外絲絲冒血,完全可以想像當時宋平安的處境,若是身子弱一些的人,恐怕早死了。
「還疼嗎?」
宋平安虛弱卻堅強地一笑:「現在好多了。」
他的臉上也有幾道不算重的鞭傷,抹過藥後已經止了血,看樣子應該不會留下疤痕。
太醫來之前,秦公公受聖命對太醫特別交代,一定要用最好的藥,想來太醫有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秦公公又問:「聽說當時你不該出事,後為了救下那位叫唐青的護衛才被洛東海遷怒鞭打,是嗎?」被他一問,宋平安不禁回憶起幾個時辰前的那件事,那時宮門外有一人騎馬沖入宮門,唐青眼力不好抽刀去攔,洛東海胯下的馬受驚,他人也差點掉下來,洛東海穩住馬後不管看清來人後的唐青不斷求饒,罵完一聲下賤東西一鞭把他打翻在地,最後還下馬揮鞭過來,幾下就把唐青抽打得遍體麟傷滿地打滾。
目睹此景,宋平安不作他想,在一鞭又要揮上時衝過去攔住,接著便被震怒的洛東海鞭笞至失去知覺。
秦公公從他臉上的表情中找到自己的答案,他轉動自己握在手中的空杯,說:「宋護衛,皇上讓咱家問你,你想要皇上為你做什麼?」宋平安怔怔地看著他,「做什麼?」
「是啊,做什麼。」秦公公微微一笑。
「秦公公,小人不懂。」
「你不需要懂。」秦公公放下手中的杯子,伸出手去輕輕的碰觸他臉上的傷痕,「你只要想,現在你想做的是什麼,你告訴咱家,咱家會轉告皇上,然後皇上就會逐一幫你實現。」宋平安低頭仔細去想,想了片刻,他慢慢抬頭,對著秦公公搖頭。
「秦公公,小人現在什麼都不想。」
「真的?」
「是。」宋平安認真地點頭。
秦公公收回了手:「那咱家要回去了,你有沒有什麼想和皇上說的。」宋平安想了一下,老老實實道:「您就告訴皇上,不用擔心小人,小人沒事,皇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等秦公去回去向皇帝匯報,燁華聽完莫名一笑,目光森然。
「是嗎?朕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心中終於有決定,燁華坐正身子,高聲道:「傳大理寺卿!」第四章
皇太后和田鎮以為犧牲一個洛東海就能解決的事情,在這一聲高呼之後,被皇帝無限放大,以星火燎原之勢不斷蔓延,直至與一切都化為灰燼。
既然最不願面對的事情已然發生,再這麼捂著披著已不是萬全之策,那就在事情繼續惡化之前速戰速決吧!
洛東海關入大理寺的第二日便被押往刑場,他所犯下的條條罪狀被逐一公布,惡名遠播的洛東海一死,深受其擾的百姓無不拍手稱快,更大快人心的事還在後頭。皇帝並沒有因此罷休,洛東海數罪併罰,他沒給田家留任何顏面,直接派出禁衛軍把洛家抄個底朝天,他的家人被發配充軍,一個在京城頗有名望的家族就此消散。
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還未等田鎮回神,皇帝趁此勢對朝廷上下官員來個大清算,只要一查出官員違反紀律,便是明知故犯,嚴懲不貸!
洛東海之死,不僅僅是殺雞儆猴,更是吹響制壓田氏一黨的號角。
收受賄路、賣官鬻爵、搜刮民財等等,田氏一黨的坐大與這些根本脫不了關係,而這些罪證哪一條下來都足以罷職罷官,更甚者是被滿門抄斬。三天下來,被捕入獄的大小官員不計其數。
一聽說這件事,太皇太后手中的念珠停了,皇太后坐不住了。皇太后去找皇上,皇帝閉門不見,眾臣上奏皇帝拂袖,田鎮連同元老大臣跪地求見,皇帝拒之門外。所有行動都在雷厲風行的進行,拖一天,入獄的官員便多一些,朝中的人更減幾分,這段時間朝廷上下可謂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宋平安聽說這件事時,外面已經處於朝廷上下混亂不堪,天下百姓拍手叫好的局面。受傷比較輕的唐青興致勃勃地跑到宋平安床頭,把他聽到的事情逐一告知於他,尤其是洛東海被處死的消息,一件事情來回反覆念叨,聽得宋平安耳朵都快要生繭了。
「太好了,洛東海那仗勢欺人的混蛋惡有惡報,皇上真是做了件太快人心的好事!」「經過這件事,皇上又把從前犯過錯的官員全押入獄中待審,只要查清犯罪屬實,都會受罰。平安你知道嗎?京城百姓還有人燒香感謝皇上的英明呢!」背上受傷的宋平安只能趴在床上,受雀躍萬分的唐青感染,也呵呵地笑咧了嘴。
壞人不會有好下場,惡人必有天來報,宋平安處於老百姓的角度,同樣覺得這件事並沒有任何不好,洛東海惡霸狠辣的樣子至今仍讓他心有餘悸。
另一方面,皇帝高高坐在御座之上,看著眼前堆滿的無數求情、進諫,甚至是怒罵威脅的奏摺,他面無表情,雙手垂放在龍頭扶手上,長思。
儘管一開始就清楚,自己正在栽培和對自己效忠的官員不多,不足以對抗田氏一黨的勢力,但他沒想到如此不堪,利用手中的權力和自己直接掌握的上萬士兵,京城之中無人敢和他對抗,但田鎮的勢力範圍太廣,皇太后經營數年的權力牽扯過深,上至朝廷,遠至邊域將領都有他們的人,真把他們逼急,結果如何?
這就是面對面與他們槓上的結果,節省時間,取代而之的是危險性加大、成功率降低。
燁華閉目長息,現在,他感到孤立無援,朝廷之中,真正能幫上忙的人不多,他需要一個得力助手,一個能看清局勢,能切中要害,能給他解決難題的人……殿外的空地上,跪諫的大臣仍然不肯離去,燁華在長思過後,想起了一個人。
洛東海的事情事到如今鬧得這麼大這麼嚴重,一些風聲在宮外想瞞都瞞不住,鄭容貞在聽到是因為洛東海私關入宮鞭傷護衛引起的時候,他不由放下手中的酒壺。
他記得宋平安便是守宮門的一名護衛。
可隨後他又搞頭自嘲,守宮門的護衛多了,怎麼會如此湊巧偏偏是他。
想是這麼想,但卻開始坐立不安,眼皮直跳,他索性不再飲酒,在原地來迴轉幾圈,跑出去和人打聽詳情。
意外的,這件事雖然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但兩名護衛的名字卻像是被特意隱瞞?一樣,沒有多少人知曉。
鄭容貞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落魄,從他即使不肯接受宋平安的接濟也能照樣生活下去就能窺個一二,他費了些工夫一打聽,終於讓他打聽出這兩名護衛的名字,其中一人,真的便是宋平安。
鄭容貞覺得自己的直覺不是一般的准,上一次出現這種心煩意亂的時候就是小琴出事時……再打聽到宋平安的傷不致死,還在皇帝的授意下得到良好照顧時遂放下一顆心,可隨之,一些事情讓他困惑不解。
的確,洛東海私關入宮還打傷護衛的事情直接損害了皇室的顏面,律法不容,但這件事和其他洛東海所犯下的過錯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麼,為何那些時候皇帝不處置他,反而要在這件事上怒而發威?最後導致如今朝廷官員人人自危,皇宮上下哀聲震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