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鄭容貞一邊喝酒一邊看著面前雙手捧著酒碗,連喝酒都是中規中矩老老實實的宋平安。這樣的老好人一個,怎麼就與那個位於世間的頂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皇帝扯上關係了呢?而且還是這種不尋常的,不欲為外人道知的詭異關係。
他們有怎樣的經過鄭容貞並不知道,但卻知道一開始宋平安說要陪著皇帝時的堅定。曾經他想過有朝一日,皇帝就像膩了後宮的眾多美人一樣,膩了宋平安,並且會冷酷無情的派人把這段不光彩的事情毀屍滅跡,所以他決定入朝為官,希望這次能有足夠的能力在這個老實人危機的時候,拉他一把,而不是像從前,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珍愛的人死去。
可是,平安五年發生的一件事讓他對這位皇帝重新有了認識。
對於沈賢妃與沈家的判決,身為刑部郎中主要負責這件事的鄭容貞拿著和其他刑部官員商議後的判決書找皇帝裁定。以他對這位皇帝的認知,他以為沈家這次同樣會被斬糙除根不留後患,可是皇帝在長思過後,在所有刑部擬定的刑罰之中選擇了偏輕的幾條。
得到這個結果的鄭容貞沉默一陣,試探道:「皇上,下官以為沈家所涉及的種種罪名,滿門抄斬不為過。」「鄭大人是不是以為朕會這麼做?」鄭容貞心中所想皇帝又如何不知?只見他哼笑一聲後,又道:「朕的確也覺得這麼做比較好,只是啊,朕答應過平安,不要再亂殺人……」皇帝高坐在龍椅上,嘆息一聲。揮手道:「除了沈家涉案較重的三十餘人全部處斬外,幼童女子貶為樂籍,男子則發配充軍,去吧,按朕說的去做。」鄭容貞佇在原地片刻,才退了下去。
沈家之後便是田鎮一黨,這次的對象是讓皇帝鬱結多年欲除之而後快的心頭大患,但除了田氏一族獲刑較重之外,其他官員獲刑最重的也就是處斬抄家,他們的家人最多也是被貶回原籍,終生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不再受累而同樣被處死。
過後,鄭容貞曾向宋平安求證他有沒有向皇帝說過這樣的話,宋平安耿直地笑了笑,並點了點頭。
「當初我聽了鄭兄你的事情後,覺得很難受,後來就向皇上說,請他不要再亂殺人了。我也認為犯人受罰是罪有應得,可是他們的家人不應該受牽累,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是嗎?」宋平安說完,露出一口白牙,看起來傻乎乎的,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能夠左右一位帝王的決定。
鄭容貞並沒有告訴隆慶帝他從宋平安那裡得到的答案,而是鼓動宋平安親自去說。
宋平安一開始沒同意,但已經把他的性子摸透的鄭容貞只用一番話就讓他徹底投降了。
「你家皇帝為這件事已經煩得把我這個整天忙著處理公務的人都逮出來幫忙了,可他也不想想,這是你們的事,我瞎摻和什麼呀!再說,我忙得都快沒時間睡覺,宋平安你總不忍心再讓我為你們的事情費神吧?」對付宋平安這種人,哀兵政策比硬逼強迫管用,鄭容貞很成功的拿捏住了他的這條弱點。
而另一個同樣熟知這件事的人,就是當今皇上。
等到宋平安支支吾吾地向他道明那日事情的原委時,這位皇帝心滿意足地把人給摟進懷裡,親親啃啃,終於啃盡興了,才裝出一臉哀怨,捧著他的臉說道:「平安,你以後有什麼心事就和朕直說,朕這些天還以為你在生氣,愁得日日煩惱夜不成眠,唉,平安,答應朕,嗯?」被皇帝這麼一說,宋平安本來就愧疚的心情頓時爆滿,也沒看清皇帝眼中的戲謔,直接就點頭答應了:「皇上,小人知道了,平安下次一定會說。」計謀得逞,皇帝立刻笑眯了眼,再次把人緊緊摟在懷裡,正欲動手動腳之際,想起一事,便停下在平安耳邊沉聲道:「平安,那個小男孩的事你不用擔心,他如今過得很好,他遇上了一個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人,今後他將為了保護這個人而會變得更強大和勇敢。」「皇上?」宋平安聽得一頭露水。皇帝卻不向他說明,笑了一下,在他嘴唇落下一吻。
「平安,相信朕。」
平安陷入他溫柔似水的眼眸里,不由點點頭:「平安相信皇上。」不管是曾經、現在,還是未來。
得此一言,勝卻人間無數。
燁華抬起他的下巴,深深地吻上他的唇。
沈賢妃正受寵的那陣,宋平安的日子其實不太好過。
別以為就女人喜歡背後論人是非,一群男人眾在一起高談闊論同樣離不了這些話題。尤其是像護衛營里這些非兵非將、非官非民的護衛,平日在宮裡任人欺壓,出了外頭也沒多少人買你的帳,前後夾氣憋住一肚子火,很容易心理扭曲,喜歡幸災樂禍在背後對自己以外的人指指點點。
儘管在護衛營里幹了不下十年,宋平安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沒有沾上此等惡習,這也是個性使然,因為宋平安從來都不把任何不快放在心中超過一刻,性格木訥又不愛說話,更無法融入這樣的討論中。
宋平安是護衛營里的一個異類,不僅他們曾經的隊長,如今已經榮升護衛副統領的賈思奇這麼認為,包括與他同營的其他護衛也這麼認為。
那段時間,不僅宮外的人對沈賢妃以及她的家族議論紛紛,小小的護衛營大通鋪里,同樣的話題已經連續說了三、四天,宋平安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生繭了。
站了兩、三個時辰的崗,好不容易換下來休息,宋平安累得直接鑽進被窩裡,其他護衛圍坐在一起,繼續延續昨晚的話題。
「看到沒?今天那個騎著馬、趾高氣揚進宮面聖的人就是沈統領,沈賢妃的親哥哥,嘖嘖,瞧那架勢,下巴朝天,從正安門到長清門都沒正眼瞧過人!」「這算什麼,你沒聽說?沈賢妃的姑姑前兩天一口氣把一家玉器店裡的玉飾全給包了,買回去又嫌成色不好讓下人打碎丟了!」「受寵的妃子就是不一樣,不僅在宮裡的地位水漲船高,連帶全家族的人都能受益,沈大人在刑部幹了多少年才爬上刑部侍郎的位置,現在女兒在宮中受寵,才半年就成為刑部尚書,家族裡的人能當官的都當官,能發財的都發財了。」「怎麼,你羨慕?羨慕怎麼不去生個傾國傾城的女兒出來?哈哈哈!」眾護衛圍在一塊大聲鬨笑,躺在床上的宋平安覺得吵,索性翻過身背對這幫人。
護衛們笑過後,其中一人壓低聲音在人群中道:「你們說,這次沈賢妃能受寵多久?」一護衛摸摸下巴,分析道:「咱們皇上到如今也就寵愛過兩個妃子,一個就是出身不怎麼好的楊昭容,另一個就是沈賢妃了,當年楊昭容受寵不到兩年,如今這沈賢妃據聞長得美艷無雙,入宮五年,在生下二皇子後還依然得寵,前不久還傳出又懷有身孕,依這勢頭還真不好說。不過這麼一來,沈家的氣焰更盛,把京城第一家族田家都快比下去了。」另一人點頭附和,「對對,我還聽說田家是站在皇后這一邊的,現在皇后生下長公主後便再沒什麼消息,在宮中地位自然受影響,田家看沈家仗著沈賢妃受寵一日比一日囂張,肯定窩火得很。」「皇后這算什麼,她就算不受寵王少還是正室,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統領後宮,楊昭容這才算慘吧,除了皇長子,她基本就不剩什麼了,聽聞皇上一年到頭也不去看她一眼,記不記得她這個人都還是一回事!」聽到這些話,其中一名護衛不禁發表感言:「從來只聞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哎呀,還能念出一、兩句詩詞啊,行啊你這小子!」接下來又是一陣嬉笑打鬧,宋平安乾脆用被子蒙住腦袋。
第八章
聽了一晚的吵鬧聲,第二天差點一邊打瞌睡一邊守宮門,用一餐三大碗米飯慰勞飢餓的肚子後,宋平安就盼望著休息時間快點到來,好不容易終於爬到床上,腦袋才沾上枕頭立刻就睡死了,結果在睡夢中被人換了個地方也不知道。
宋平安一睡死很難被吵醒,可如果人都被扒光壓在床上啃啃咬咬就差被吃光抹淨了卻還沒有醒來的話,那不是睡覺,而是吃下迷藥了。宋平安當然沒吃迷藥,他睡覺前只吃了三大碗米飯,加一個煎雞蛋,幾塊叉燒肉和一些青菜,所以他被騷擾得只能醒過來,然後嚇得目瞪口呆。
他怎麼睡皇上的床上來了?
他怎麼光著身子了?
皇上瞪著他幹嘛,而且還壓在他身上……
皇帝握住他的雙肩,咬牙切齒道:「好你個宋平安,居然敢吃飯吃得這麼香,還睡覺睡得這麼沉!朕饒不了你!」沒待宋平安反應過來自己怎麼睡著睡著睡到皇上的床上來了,就被氣得雙眼冒火的皇帝抓起來,一口咬上胸前的肉,差點就能咬掉一塊,痛得宋平安叫出聲來。
等到向來笨拙的宋平安明白過來皇帝正生氣時,人被壓在床上不知道被折騰第幾遍了。
皇上是不是又遇上什麼難過的事了?
當時身後承受著一波又一波的攻占,拚命擠出來的一點清明里才掠過這個想法就又被猛烈的侵襲被撞個粉碎。此時的宋平安上身無力地趴在柔軟的床上,下身若不是被一雙有力的手支撐,恐怕早和床鋪親密接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