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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三清還在中國呢,他哪裡捨得走遠了?」
陳朝生不知這二者之間有何關聯。
「朝生,這便是戀愛中男人的小心思。」孟尋風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道,「男人的小心思多起來,可不比女人少。」
陳朝生被他說得雲裡霧裡:「那師叔是因許姐姐才去整容麼?」
「什麼叫整容,那叫還原師叔真實美貌。」孟尋風將那茶葉蛋一口吃了進去,被噎著咳嗽了兩聲,「朝生啊,師叔問你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師叔請問。」陳朝生道。
「師叔好看,還是師父好看?」
孟尋風看著他,像是不得答案不願罷休。
*
陳朝生最後也沒有回答出這個問題。
若說是二人年少時,師叔師父都是極其俊秀的男子,到底還是師父的清俊之氣要勝上一籌。
若說後來。
兩個幾十歲的老頭,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師父和師叔都到了很晚的年歲才去選擇辟穀,彼時許姐姐的身軀歷經衰老。
都有種風燭殘年的美感。
沒有什麼不一樣,但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師父為了錢四處奔波,師叔在感情上栽了跟頭。
他走路的時候也在想這事兒,連倒水都幾次倒在手上。
好像很簡單,又好像很難,彎彎繞繞的,他想不通。
醫院裡頭有很多人在走,工作人員也好,病人也好。各人各有各自的苦,陳朝生無心窺探。
下午醫院裡開健康講座的時候,陳朝生也在想這回事情。
是講老年人身體健康的。賀建國本來想來,可惜兩條腿還病著,也只能在床上看。孟尋風想支開他,也攆著陳朝生來。
陳朝生索性就去了。
病房裡頭太吵,賀建國和他老伴總是吵個不停。孟尋風又在忙著打電話談生意,只有他陳朝生困得要死,被吵著又睡不著。
陳朝生一來就後悔了。
外頭的人更多,交頭接耳的,倒也不比裡頭安靜上多少,一排攢動的腦袋。
專家坐在台上,端著搪瓷杯子喝水,年齡看上去挺大,頭髮花白,時不時推推黑框眼鏡。
陳朝生坐在最遠的角落裡,空調在他頭頂上吹,吹得他攏緊了衣袖。
冷氣開得很足。
「siri,我覺得我還是要有自己住的地方。」陳朝生說。
「你說的是家吧。」siri說。
「不一定是家。我住在師兄那裡,總是有很多不方便的。」陳朝生說,「那畢竟是師兄家。」
「人都會想要一個家的。」siri調出來數據,「不過陳朝生…思州的房價很貴。」
「我計算了一下,按照你目前的賺錢速度,再辛辛苦苦上九十年就能住上一棟大別墅了。」siri甚至貼心地掛出來折線圖,「還是在不計算通貨膨脹,不綜合考慮房價增長的情況下。」
「你看思州市三十年走勢曲線圖,這曲線啊,真要往天上走了。」
陳朝生靠在桌子上。
台上的教授在放PPT,病例的傷口被放得很大很大,幾乎霸占了整個屏幕。
「你還算好了,還有打一輩子工的人,他們付不起首付。」siri說,「蠟筆小新家1990年的房貸三十五年才還上。」
陳朝生抽了本宣傳冊,遮住自己半張臉:「我只需要一張床。」
「地下陵墓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了。進去要門票,買老年票又不行,實在是麻煩得很。」
「我看上了地下那塊地,但我不能不讓別人看地上的。」陳朝生吸了口宣傳冊的油墨氣味。
「白復水家其實挺好的。」siri說,「謝春山就想買個這樣的院子,庭院中間種種菜和山茶花。」
siri調出幾張設計圖來:「我們ai想種什麼就去□□農場,我勸他來玩q|q農場,他還嫌幼稚。一定要自己去開塊地來種。」
「後來他開通了螞蟻森林之後,還不是天天定個鬧鐘去偷別人能量,再用限時加速器把自己的能量加熟了。還不如□□農場了,□□農場裡有我種的玉米,我還背著謝春山養了一群帶著藍圍巾生小貓的貓。」
陳朝生半邊臉貼在桌子上。
「siri,你有家嗎?」陳朝生問他。
siri被這句話問得莫名其妙:「我和謝春山有一個家啊。」
「謝春山總想把現在的房子賣掉換個,這個房子裡快遞點有一段距離,幾個快遞站又在不一樣的位置,謝春山說他最近買東西和拆盲盒似的。四個快遞放在三個點,各個點直線距離1km。」
陳朝生沒說什麼。
他昨夜一夜沒歇息好,今早又起得格外早,靠著桌子只感到昏昏欲睡。
台上的教授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話,一點兒起伏沒有。
「老年人發現這些情況要儘早去治……」
陳朝生昏昏沉沉掃了眼。
上頭說的情況他師叔一個沒落下「暴躁」「易怒」「失眠」「患得患失」…
鄰座的老太在桌子底下掏出快餐盒悄悄吃餃子,後排的長髮姑娘捂著鼻子。
陳朝生聞得出這餃子是香蔥餡的。
他不吃韭菜,韭菜塞牙。大蒜吃了口臭,一律丟給白復水吃。
他大抵是困到了一個地步,莫名奇妙想到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要是將思州的房子包成一個餃子…還有加了香菜和大蒜和韭菜的餃子。陳朝生想著自己要是也能變成餃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