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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葭。」林知鵲叫她。
陳葭投來問詢的眼神。
她向她走去。
「你……記不記得我?」
陳葭眉頭微皺,目光在她與門口之間游移,似乎開始生疑了。
林知鵲在幾米開外停住腳步。
她輕聲地,幾乎是帶著祈求的口吻,問她說:「你的記性一向最好,每次背歌詞都是最快,你記不記得我?」
陳葭皺著的眉舒展開,許是聽見她說歌詞的事情,她眼神閃爍著盯著她看了幾秒,終於禮貌微笑著說:「不好意思,你是?」
林知鵲的心如墜冰窖,自零度降至了零度以下,不過,她早有心理準備,總算還能正常答話:「我以前見過你,杜思人是我姑姑。」陳葭聽見這名字,顯然呆滯了一秒,林知鵲接著說:「我在鯨魚星工作,正好有事過來,就想著可以見你一面。」
「……我記得的,那年決賽的時候你來過,你還去看過我們的演唱會,對不對?你長得跟小時候不太像,不然,我會認出來的。」
她以為她是杜之安。
林知鵲不答話。
陳葭猶疑著說:「……你忙嗎?我一個人在這裡就可以了。」
「我……」她說不出話來。
陳葭終於眼神哀婉地問:「你們家人都還好嗎?思人的爸爸還好嗎?」
「去世了。上個月的事。」
換陳葭說不出話來了。
反而要林知鵲來寬慰她:「老人家也七十多歲了,不算哭喪。」
「嗯……也是。你在鯨魚星上班?哪個部門?還順利嗎?淼淼知不知道你在那裡工作?」
她似乎是想在工作上關照她。但她並不需要。
她微微搖頭答:「我沒什麼問題。我只是……有點想她了,所以想來見你一面。」
陳葭點點頭,「要坐嗎?」
她們在壁爐旁的一張雅致高腳桌邊面對面坐下。
「我記得……你爸爸是從事房地產的。公司的事一切都好嗎?」陳葭努力想與她寒暄。她知道她是不擅長這些的。
「嗯,就那樣吧。他不重要。」
服務生在外面見他們坐下,特意走到門邊來鞠身問:「兩位貴賓要喝點什麼嗎?天氣冷,要不要衝一壺花茶?」
陳葭答好。
林知鵲凝視著陳葭,眼睛眨也不眨,「你可不可以陪我聊聊杜思人?」
今晚她絕不要哭了。
「你想聊什麼?」
「所有。」
「所有?」
「嗯,那件事發生之前的所有。」
陳葭面露難色,「……我以為你應該比我知道更多。是不是你年紀太小,你家裡人沒有告訴你?」
「是。我爺爺奶奶去世了,我爸跟她不親近,她工作上的事,什麼都不知道。其實我在網上也能看到一些,但……」但她不敢看,不敢看網上那些真真假假,不敢看那些或是緬懷或是猜測的帖子說她是如何失意、如何受盡委屈、如何在這名利場中掙扎著浮沉,連著幾天,她每每讀到類似內容,拼命瞪大雙眼逼自己讀下去,瞪得雙眼發紅,讀幾行便流出淚來。「我就是想知道,那幾年她過得好不好,開不開心?」
陳葭想了又想,才答道:「她是我們中最愛笑的一個。你就當她過得很好吧。」
「什麼意思?是她過得不好,你不忍心對我說?」
「也不是。我只能說,在這個圈子裡,她沒有過得比大多數人不好,也沒有過得比大多數人好。人各有追求,她到底開不開心,我不知道。其實,那件事之前的兩三年,我們也不太常聯繫……」
「為什麼?工作忙嗎?」其實不必問,想也知道,成年人之間總是無緣由地失聯。
「嗯,忙。不過,也是我不擅長與人交往。」
「你比較紅。」她直白到令陳葭吃驚。
「……也不是這個原因。」
「沒關係。我明白的。你們在工作上可能沒什麼交集。」
「但我們每年還是會儘量聚一聚。」陳葭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有一件事,我沒跟誰說過。」
「什麼事?」
陳葭抬起她那雙丹鳳眼,「她……她跟我是同一個心理醫生。我介紹給她的。」
煮著花茶的水盅端上來了,在爐火上微微沸著,她們的手邊傳來一陣濕熱氣。
陳葭又補充:「當然也不是說她有什麼問題,我們都一樣,工作壓力比較大,有時候,需要跟陌生人聊聊天。」
林知鵲抬手去拿水盅,不握把手,反倒去觸滾燙的外壁,被燙得一下縮回手才算清醒過來,服務生快步走來,「女士,比較燙,我來就好。你的手有燙到嗎?」
服務生為她全然沒有動過的杯子裡又添了一些茶。
「那……那個心理醫生在哪裡?你可以介紹給我嗎?」
「你想去找他嗎?但他們不會透露患者的信息,你去的話,他可能會很為難。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要為了這些事情糾結了吧。」
她差點失態,險些脫口而出:才沒有什麼過去這麼多年。
陳葭忽然望向她身後,自高腳桌旁站起身來。有人進來了。
「喲,陳葭老師大駕光臨了……」
林知鵲回過頭。
是李淼淼來了。她穿著一件柔軟的毛絨大衣,沒有打傘,因此那大衣被細雨打濕,留下一些痕跡。